她咳了一声,“不记得了……”
倚波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她现在还落了个失忆的毛病,于是几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往外走,“我陪你一起去,你可千万别迷路了才好。”
她对倚波感激笑笑,两人一起出了门。
给宫女们瞧病的御医上外值,值房设在东华门外,离两人的住处倒不算远,两人边走边聊天,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
两人进来值房,恰巧正瞧见前几天的那位医师,倚波主动上前唤了一声,那位年轻的医师抬起头来,稍怔愣一下,却也马上认出了她们,很快放下手中的事,过来替静瑶看诊。
总之情况是在好转,那医师诊好脉,笔走龙蛇的给她写方子,一边道,“此次的药再喝七天,应该就可痊愈,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静瑶想摇头,倚波却抢答道,“她记性不太好了,从前许多事都忘了,医师您给看看,有没有能治记性的药?”
那医师将笔一顿,抬眼瞧着她,满脸意外,“还有这种事?”
她勉强点点头,“是这样的,醒来后发现,从前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医师听她这样说,便又为她把了把脉,可错不出在身体上,自然是瞧不出来的,医师略作沉吟,又拿起笔来,“那我再添几位补脑养神的药。”语罢自言自语,“奇怪,脉象瞧不出来……”
静瑶有些心虚,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还没有跟大夫说声抱歉,您方才过去的时候,我恰好出去,叫您白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医师微微笑了一下,“不必客气,你是我在外值的最后一个病人,把你这里交代好,我做好医档,便可放心去内值了。”
倚波“呀”了一声,“医师升官了?那我们向您道喜了。”
御医分几等,医师及以下只能给宫人瞧病,平素在东华门外上外值,升任医官吏目后,便可为主子们看病了,要移至御药房上内值。
人往高处走,任谁都喜欢高升的。
这位医师跟倚波道了声谢,而后温和一笑,“多谢姑娘,其实在哪处当值都是一样,身为医者,理应对患者一视同仁。”
她们与这名医师仅有两面之缘,上一次倚波满心里牵挂着阿淳,所以没有好好瞧他,今日心平气和了才发现,原来这位医师生的眉清目秀面容白净,笑起来时非常好看。
身为宫女,在深宫中鲜少能接触到男子,当然——太监倒是有很多,老的少的,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只是他们身上有残缺,就暂且不归入男子行列了……鬼使神差的,倚波问了一句,“咱们见过两次了,还不知该怎么称呼您呢?”
静瑶心里悄悄一顿,侧目去看倚波,见她的侧脸竟悄悄漫起粉色,但那位医师却并未察觉,爽快答道:“在下姓魏,名子元。”
倚波微微笑笑,几乎没过脑子就夸道,“魏子元……您的名字真好听。”
魏子元看起来年纪不大,兴许是没听过别人这样夸自己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道了声“多谢姑娘夸奖”,才继续写下去。
眼看那张白净俊脸上也微微起了红色,倚波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或有失态,一时不再说什么了,脸上的红晕又悄悄加深了颜色,悄悄挪眼来看静瑶。
静瑶不好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微笑,魏子元此时将方子写好了,起身去到药房里配药。
然而不多时,却见他去而复返,稍稍敛着眉对二人说,“这里连翘库存不足了,明儿才能补齐……这样吧,二位姑娘如果方便,随我去一趟御药房,我在那里补一下药,可直接交到你们手上。”
“御药房?”静瑶有些意外,“我们去那里拿药,会不会不方便?”
魏子元宽解她,“只需一点而已,不会妨碍到主子们,姑娘不必担心。”
倚波在旁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跟着去吧,御药房距离不近,不好叫魏大夫来回跑的。”
这倒也是,静瑶便答应下来,几个人便又辗转去了御药房。
御药房不比东华门外,这里离主子们的寝宫近,又是高等御医们上值的地方,规矩自然要严谨的多,两人不方便进到值房里,就在外面等,魏子元已经正式调任医官,可以自由进出。
院子里倒也不冷清,总有宫人们来来往往,当然,几乎都是替主子们取药的,宫里除了皇上太后及二十来位嫔妃,还有先帝留下的太妃们,这些人上了年纪,病痛时常光临,使唤宫人们来往一下御药房,都属家常便饭了。
倚波跟静瑶站在一旁,自己并不多言,只听他人的闲聊,譬如哪位太妃昨夜又不舒服了,吃的是些什么药,譬如太后的波斯猫前几天食欲不振,御医给下的什么药方……
倚波悄悄朝静瑶使眼色,“瞧瞧,福宁宫里的猫都高人一等,病了都是院判去瞧病,敢情为太后效力,还得会给畜生治病啊!”
静瑶噘嘴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小心隔墙有耳。”
倚波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了,恰巧又进来两个小宫女,边走边小声道,“听说了吗,昨儿乾明宫御前司帐的春雷断了三根肋骨,听说是陛下踢的。”
“还有这种事?可是他差事当的不合适?可陛下就算要惩戒,怎么会亲自动手啊?”
因为关乎今上,倚波立刻瞪大了眼睛来听,静瑶虽然不想管闲事,但好奇心被引了起来,也准备侧耳悄悄听一听呢,哪知那两个小宫女闭口不谈,办好了事情,径直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失望,恰巧又有几人从大门进来,身着官府,神情肃敛,还有专人在后面提药箱,看样子就知道是高等御医。
几人边走边讨论,“热扰神明,应以清热通腑,清脑安神为主。”
“还应注意疏肝解郁,记住,陛下不喜陈皮,可以紫述香代替……”
听来是在研讨病情与药方,都是医药术语,没有八卦吸引人,倚波心不在焉的往屋里望,想瞧瞧魏子元何时出来,可静瑶却清楚听到了话中的“陛下”二字。
皇上也病了?
不知是否跟刚才小太监受伤那件事有关,因为经历了一次阴谋算计,她现在什么事都不自觉的望这上面靠。
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倚波低呼一句,“来了。”抬眼瞧去,见魏子元提着药包出来了。
院子里可不暖和,两人等了一会儿,脚都要冻麻了,这又是在御药房,也不能多待,她们便跟魏子元道了声谢,从御药房里出来了。
回了房关上门,两个人在炭盆旁取暖,倚波眼睛亮晶晶的,跟她道,“对了,方才都忘了问,也不知这位魏大夫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似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静瑶好歹嫁过人,了解男女之情,觉得倚波大约是瞧上魏子元了,尽管心里有些复杂,还是打趣道,“怎么了,问得这么细,小心人家胡思乱想哦。”
倚波一噎,脸又悄悄红了起来,“胡思乱想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静瑶只是道,“嗯,随便说说罢了。看样子,他的确年纪不大,不过我觉得他处事挺认真,现在都调入内值了,想来应该很有前途吧!”
倚波倒是很赞同,点头道,“我觉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