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班都没有知道人她家的地址,她就到别的班级通通问一遍,有没有谁和林菲菲是认识的。可是她找了一大圈,愣是没有一个人认识林菲菲的,就连高二她都跑了一遍,依旧没有人认识她。
到处都找不到认识林菲菲的人,柳三妹只好在心里祈祷希望她没事。回到坐位细细地想,她和林菲菲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想了好几遍都只知道林菲菲家住在城东,可城东区域那么大,房子密密麻麻的,她怎么能知道她们住在哪一户呢?
柳三妹心想,就等她明天回来上课再仔细问问她到底为何旷课吧。
只是让柳三妹没有想到的是,林菲菲接连两个星期都没有来上课。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让柳三妹担忧不已。
她只好请刘海名和赵大军去城东做生意的时候,顺便帮她问问城东有哪此人家是姓林的。他们应了,十天之后,给她提供了三个林姓人家的地址。她拿在手里,想等到周末的时候,她一家一家地找上门。
还没等柳三妹去找呢,老师却在周三早上告诉班里的学生,说林菲菲家里遭批|斗了。
此时,林菲菲已经旷课将近一个月了,老师才知道确切的消息。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不知林菲菲家被谁写检举信给告了,罪名是反革命,上面的人对林家上下搜了个遍,终于在一本红宝书上翻到有好几页被划了大大的叉。这年头,这样的行为就等同于谋反。
于是林菲菲一家子全部被控制起来。
当天下午,林菲菲的父母,她,她的弟弟一家四口人全部被关进了看守所。
一个一个地审,全家人谁也没有承认曾经有过这样的行为。后来,林菲菲的爸爸看着妻子,女儿,儿子全被批|斗得体无完肤,连精神头都没有了。只好开口承认那书是他划的。
他一再的说,自己不是反|革|命,只是喝醉酒了胡乱画的,可上面的人根本不相信。于是,林父硬生生被判了十年,而且还要继续批斗游街。好在,林母带着两个孩子疲惫不堪地出来了。
可是林家却被这些人给毁了。
屋里屋外的东西全都被人洗劫一空。连家具都不知被谁给拉走了,连床也没有了。更别提衣服被褥之类的。家里能用的东西一样也没了,甚至屋里屋外都被人泼了粪,这要不是冬天,估计都能把蚊虫苍蝇招进来。
林家的墙面上还用墨汁写着破坏团结的坏分子这样的字样。全家人看着这臭烘烘的院子,跪在地上,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痛苦的声音让许多同情他们家遭遇的人觉得十分凄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们,都被惹火烧身。
这事情已经过了快到一个月了,柳三妹现在才知道实情,心里悔得要命。
不等周末,立刻就跑到老师办公室找班主任请假过去看林菲菲,哪怕不靠近她,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确定她还活着,自己也能够安心了。班主任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请假的目的,想劝她,可看着这个孩子倔强的面庞,就知道自己劝不住,于是小心地叮嘱她,“你一定要晚上去看她。别暴露自己。免得引火上身。”
柳三妹知道班主任的好意,点点头。
假,班主任自然没有批准,柳三妹垂头丧气地回了教室,到了发现班级里的同学们正在对林菲菲议论纷纷。
钱东见柳三妹进来,笑着看了她一眼,故意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像林菲菲爸爸这种破坏团结的坏分子就该被批斗。这次进去了,算他便宜了。要是下回!呵呵”
全班人惊讶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以后全都冲着他指指点点的,他却仿若未觉一般,继续粗着脖子说着大话,“有些人呐,别整天看不起人,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是啥身份。”
柳三妹没理会钱东的挑衅。这钱东她上回在百货大楼就亲眼看到他向林菲菲表白,虽然不知林菲菲为何拒绝他,可看他现在这么虎的样子就知道她拒绝钱东再正确不过了。更何况,被拒之后的钱东,四处找林菲菲的麻烦。不过因为都不是啥大麻烦,就是言语上的挤兑或者恶作剧之类的,林菲菲受不了气,也都一一还击回去了,后来闹得全班的人都知道钱东跟林菲菲不对付。现在林菲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还在这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看来这人憨直得近乎没脑子,写检举信这种小人行径,也多半跟这人没有关系。
柳三妹想着林菲菲现在也许正在受煎熬,她顿时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勉勉强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甚至连老师讲的课也没有听进去一点儿。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她抓着书包就往教室外跑。
回到家,柳大姐和柳二姐照常已经睡觉了。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旧衣服,还特地做了些吃的。时间紧急,她没有做馒头大饼之类的,直接和面做一些单饼。又炒了点青椒土豆丝,端到堂屋用搪瓷缸给装好了。柳大姐就住在堂屋旁边的卧室,听到客厅有动静,也想起来帮她,柳三妹忙说自己已经搞定了。
这事情不能告诉柳大姐和柳二姐,不能让她们跟着她一起担忧。
柳大姐上班累了一天了,听到她已经自己做好了,也就没起来帮她,柳大姐甚至也没有多想为何她大晚上的还做菜,以为是自己烧得菜不合柳三妹的味道,想吃自己烧得。
柳三妹听到两个姐妹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提着篮子出门了。
城东离她现在住的地方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她现在走过去,估计已经凌晨一点多钟,这时候人应该已经都睡了,不会引人注意。
柳三妹按照刘海名提供的,一家一家找,找到第三家的时候,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酸臭味。
柳三妹肯定了,这里一定就是林菲菲家。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好久都没有人回答。
柳三妹正想把篮子放在地上,门却轻轻地打开了。
林家一家三口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婴儿手臂粗的大棒子,举起来就要打她。
柳三妹手一抬,赶紧|小声叫着,“菲菲,是我!”
林菲菲听到熟悉的声音,激动极了,把棒子往地上一放,上前抱住她,“绝妹,是你呀!”
柳三妹一手提着篮子,另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声的安慰她。
林母忙捂住林菲菲的嘴巴,探着头朝门外两边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人之后才拉着柳三妹进来,飞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四个人进了屋,却不是堂屋,而是厨房。
柳三妹有些不解。林菲菲苦着一张脸解释,“堂屋有窗户,一开灯别人就能看见。这厨房里没有灯。关上门就行,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柳三妹叹息一声,重重地点头。不过这厨房之前似乎正在烧东西,空气里有股呛人的烟味。柳三妹就着蜡烛的烛光细看了一番,发现最中央的空地上似乎刚刚正在烧书,还有点星火没有灭掉。其中还有烧了一半的书居然是林菲菲的书本。旁边还摆着几本都是林菲菲的书。
柳三妹不知该如何劝说他们,只好装作不知。
赶紧把带来的篮子递给林菲菲,小声地说,“饭菜在衣服里包着,你们赶紧趁热吃吧,还有这衣服,也是我拿给你们穿的,这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饭和菜她用搪瓷碗盛的,上面包了一层的饼干盒的硬纸,然后又用牛筋绳给扎得紧紧的。包在衣服里怕凉了。
虽然她做得十分周全,可这毕竟是冬天,温度下降十分得快,夜里已经有零下四五度这么冷。地上都结着冰,讲话的时候都有热气从嘴里冒出来。再加上她走了一路,菜的温度已经降了一大半,只微微还有点余热。
林菲菲不停地道谢,林母和林弟弟也都一脸感激地看着柳三妹。
柳三妹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手,直言,她和林菲菲认识这么长时间,两人性情又十分投契,早就是好朋友了,如果这会子出事的是她,相信林菲菲一定不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