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被点醒,白五叶愣住了。
这些天的生活太舒适,太自然,几乎让他忘了,他与秦展白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他们一起入睡,一起起床,一起出门买菜,一起吃饭闲谈,和那些热恋的同居者没什么两样。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远远够不到如此亲密的程度。
他们不该这么亲密。
只是秦展白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地进驻他的生活,包揽他的一切,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攻陷他仅剩的领地,在他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待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所有的事都成了既定结局,无可转圜。
真不愧是商人啊,这笔买卖做得太精明了,白五叶差点就要帮着秦展白数钱了。
宁箫禾见白五叶呆滞中流露出几分恍然,忙扯了扯他家天然呆的心上人,干咳一声:“那个啥,是不是该开饭了?阿叶你少吃点饼干,留着点地儿。”
白五叶回过神来,意味不明地瞅着宁箫禾,直把他看得冷汗直冒。又转头看向身后,系着围裙的秦展白正把做好的饭菜往餐桌上端,虽然表情不甚柔和——大概是因为有除白五叶以外的人在——却出乎意料的接地气,不像初见时那么高冷,不食人间烟火了。
秦展白的温柔,从他们相遇那天起,就变成了白五叶的私产,专属于他。
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来吃饭吧。”察觉白五叶的视线,秦展白回头冲他淡淡一笑,眼里漾开能溺死人的温柔,只是同样的目光落到宁箫禾与玉临安身上时,又变成生人勿近的冷淡了。
这差别待遇,偏心能偏出银河系。
宁箫禾由衷感慨。
玉临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抿起,笑得颇有深意。白五叶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别别扭扭地放下饼干走向餐桌。
有宁箫禾在,这顿饭注定吃得不安静也不枯燥。他就像天生的段子手,还是毕业于中央戏精学院的那种,每个字都是戏,恨不得拿戏拌饭给其他人吃下去。白五叶和玉临安都让他逗得笑个不停,只有秦展白早已习惯他的画风。
“我跟你说,我认识大白那会儿,刚好是他最辉煌的时刻!有多辉煌?大概就是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那种吧……”
吃完饭宁箫禾嘴都不能消停,捧着热腾腾的红茶唾沫横飞口若悬河,把自己跟秦展白刚认识那会儿发生的乌龙事儿一点没落全抖落出来,以娱乐自己的心上人和对方的心上人。
秦展白脸色有点黑,隔着桌子踹了他一脚:“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我说你这人就是没意思,谁跟你过日子还不被闷死!”宁箫禾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仗着白五叶在场他不能亲自撸袖子收拾自己,索性将以前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这家伙是个天秤座,却毫无天秤座的优雅大方,跟个处女座似的,龟毛、洁癖、死鸭子嘴硬!什么叫爱在心口难开你们懂吧?这货有一次对着镜子练习告白,说得那叫个好啊,我都快感动了!结果一上阵,啧,小白,你最懂了对吧!”
白五叶意味深长地看向绷紧脸做霸总谈判样的秦展白:“懂,太懂了。”
这家伙当时跟他告白时,语言可是不能更简练了。
“宁箫禾。”秦展白眼眸微眯,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看你是嫌自己脸丢得不够多。”
宁箫禾是个二皮脸,厚度堪比城墙拐角,能让他觉得丢脸的事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一旦出现,就必定与玉临安有关。毕竟再神经大条的人,也希望自己在心上人心里是高大威武的形象。
“大哥!”一秒从心,宁箫禾抱拳请罪,“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我一马吧!”
秦展白沉着脸砸过去一颗苹果,正中脑门。
白五叶笑嘻嘻看着。
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跟白五叶与齐影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但都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感情深厚。所以看到他们的互动,白五叶还蛮高兴蛮喜欢的。
几人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聊到十点多,直到白五叶无意间打了个哈欠才停下。秦展白把宁箫禾提溜着送玉临安到门外,然后将手里的人丢到他怀里,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继续努力”,便“砰”一声关上门。
或许是自己幸福了就见不得别人爱而不得,冷漠如秦展白,偶尔也会好心地助攻一把。
至于被助攻的人能不能把握机会,那就是人家的事了。
回到屋里,秦展白一抬眼,就见白五叶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蓬松的黑发软软耷下,微翘的发尾乍一看很像小动物耳朵。
正想着,白雪踏着优雅的猫步从自己脚边路过,尖尖的猫耳精神地抖了抖。
嗯,就是这种小动物。
被坚冰包裹的心脏猛地软了下来,秦展白轻手轻脚地上前,在白五叶察觉自己气息之前将人搂进怀里,一手搭着他的后背,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含着睡意的嗓音略显沙哑,白五叶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茫然而无辜地眨了两下,“是你啊。”
“回房睡吧。”秦展白这么说着,却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我有话问你,问完再睡。”抹了把脸,白五叶打起精神挣开他怀抱,皱眉问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朋友?同居对象?”
秦展白神色一僵,想起不久前宁箫禾说的话,眸色暗了暗:“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把选择权给了白五叶。无论他想要哪种关系,他都不会反对。
哪怕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希望……”白五叶迷茫地眯着眼,陷入思考。
他已经不想去考虑爱情这样的东西。年少的初恋伤他太深,父母失败的婚姻也令他对所谓的爱产生了心理阴影。那种诞生于人体激素的东西,保质期太短,太脆弱,而他想要的是安稳、长久的关系,最好长到一辈子都不用改变。
朋友?不行。
爱人?都说了太过脆弱。
亲情?叫他如何再相信。
思来想去,白五叶自己都乱了。烦躁地扒扒头发,他长叹一声,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很久以前偶然记住的句子:“我希望,我们是可以一辈子都一起过日子的关系。”
我想一辈子跟你过日子。
没有烛光晚餐,但有生病时温热的清粥。
没有豪车洋房,但有起床时互道的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