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韩钰因腿疾被送到大庸为质开始,苏流萤已是决定留下来照顾他。而在得知他的腿疾严重也是因为送自己离开,她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韩钰是因为她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她此生只有留在他身边做牛做马,以此报答他的恩情……
看着面前一脸悲容的苏流萤,韩钰那里会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眸光一暗,俊秀的脸上涌上难言的伤痛,冷下声音道:“你是在同情我向我赎罪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的照顾……”
“我早已同你说过,从你离开北鲜那刻时起,我们主仆关系已尽,你已不再是我的婢女……你走吧!”
本就因为腿疾心生自卑的韩钰,在看到苏流萤与楼樾在一起后,更是失去了最后的勇气。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腿疾,让苏流萤一辈子心怀愧疚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韩钰决然的让阿奴送苏流萤走,可苏流萤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面容悲怯道:“公子,如今我已无家可归……那怕回到汴州,那里也没了我的家……”
“公子,就当你可怜我,让我留下吧!”
听了她的乞求,阿奴与长风都心生不忍,都替她向韩钰求情。
长眉微微蹙起,韩钰看着跪上身形单薄的苏流萤,想着今天帮她把脉时察觉到的她的心疾,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让她留下,只怕她心里难安,长期以往,只怕对她的心疾越发的不利。
轻轻叹息一声,韩钰终是答应让她留下,柔声道:“你可以留下。等你哪日想离开时,告诉我一声即可……”
韩钰的体谅让苏流萤心里越发的温暖,哽咽着点头应下。
见此,阿奴与长风都欢喜的笑了,阿奴连忙领着苏流萤去一旁的下人房放下包裹,并让她歇息一晚,明天再开始伺候韩钰。
在韩钰身边留下,不光是因为苏流萤想好好报答韩钰对她的恩情,也是因为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人生没了一丝的希望与盼头,重新做回韩钰的侍女,倒是让她有了新的念想,让她彻底抛却之前的痛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确实累了,简单梳洗一番上床歇息,手不自觉的往胸口伸去——
那里,曾经挂着楼樾送给她的玉牌。
玉牌在她胸口挂了三个月,她习惯每夜入睡前都要摸摸它,仿佛它就是楼樾,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会将对他的思念同它说,对他的牵挂也对它倾诉……
手伸到半空,她才想起玉牌已不在了,她已经还给他了。
心里涌上无尽的失落与悲痛,胸口一痛,她痛苦的伸手去抵住胸口,手却是触到了熟悉的东西。
心头剧烈一颤,她怔怔低头看去,明明还给楼樾的玉牌,此刻竟还挂在她的脖子上!
苏流萤脑子里一片轰鸣,好久才颤抖着手拿起胸口的玉牌,只是一眼,眼泪再次决堤……
说好的忘记他,忘记与他之间的所有过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却在看到玉牌的那一瞬间,坚硬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痛了起来。
呆呆的坐了许久,最后,苏流萤抹干眼泪,终是将玉牌再次取下——
正如他说的那样,她虽然答应他不再寻楼皇后复仇,却永远不会原谅楼皇后残忍杀害阿娘的罪行。而他却是楼家人,他与她之间终是再无可能……
是以,苏流萤在驿馆住下,像以前一样,给韩钰做贴身婢女,细心的照料着他的起居生活。
在韩钰与阿奴他们面前,她从未提起过楼樾,而韩钰也从不问她,连带阿奴他们也装做从来不知道她与楼樾之间的事情。
因韩钰腿脚不便,鲜少出门走动,苏流萤更没有心思出去,所以主仆几天就安静的呆在驿馆内的院子里,关起门来过他们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关于楼樾纳妾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传进了他们的院子里。
寻常人家纳妾,那里会闹起这么大的惊动,可楼樾此次纳妾却是不同,闹得全城皆知,堪比他娶世子妃般令人瞩目。
一是因为他显贵的身份和刚刚得胜归来的荣耀。而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却是,他此番纳进门做姨娘的女子却是出身青楼,正上镜花水榭里的红袖!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苏流萤死寂的心里微微一滞,下一刻却是无事人般继续帮韩钰磨墨。
长风请示韩钰,可要派人送份礼去安王府?
韩钰温和的眸光带着一丝担忧看向默默无语的苏流萤,看着她日渐苍白消瘦的脸庞,知道她不过表面故做坚强,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蹙眉思索片刻,韩钰道:“按着常数送一份贺礼就成!”
长风应声退下。韩钰放下手中的画笔,对默不作声的苏流萤笑道:“听闻京郊的凉山上有不少的寺庙,明日我们一起去那里走走。”
这样炎热的季节并不是外出游玩的好时机,而明日正是楼樾纳妾的日子,苏流萤如何不明白,韩钰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触景伤情罢了!
虽然自己没有同韩钰说起自己与楼樾之间的事,但苏流萤知道,这些事韩钰一定早就知道,他不说,不过是为了不勾起她的伤心……
苏流萤一边替韩钰收拾书桌,一边轻声道:“公子来这京城也有小半个月了,是应该出去走走。我明日陪公子去凉山上乘凉。”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内歇下,苏流萤卸下强忍的坚强,眸光难掩悲痛,脑子里全是那日楼樾带她去小南里喝酒时的情景……
那时,红袖得知他来楼里,为他一人倾城一舞,可那时,楼樾却说红袖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不及她万分之一的人却是被他迎进了府里成了他的枕边人,而自己却落了个被抛弃的悲惨下场……
眼泪再次无声的漫下。来驿馆的这些日子,为了不让公子为自己担心,苏流萤在人前总是装做无事的样子,可心里却是痛苦的煎熬着……
在对楼樾一次次的拒绝后,她终是拼尽一生的勇气去爱他,明知他们之间隔着深仇大恨,她还是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他。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将放在枕头下面的玉牌重新拿出来,苏流萤最后一次将它紧紧握在掌心……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其他人都还未起身,苏流萤悄悄出了驿馆,等韩钰他们醒来,她已回到了驿馆,无事人般与阿奴他们一起,趁着街上人还少,陪着韩钰去了京郊的凉山。
在他们离开不久,整个京城因为安王府的纳妾都热闹起来。
相比外面的热闹,整个楠院却一片死气沉沉。
楼樾不顾南山与薛念的劝阻,起床来到上次苏流萤跳下荷花池的地上,久久站立,缄默不语。
南山心疼道:“爷,你身体还没好,风寒染体,高烧未退,旧伤也浸水裂开,还是回去床上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