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桃正躺在炕上等消息,见得赵新林进来,见他眉峰紧锁,双目却冒着凌冽晶亮的光,心下一颤,忙道:“可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
赵新林看着她,将手伸过去,放开五指,露出手心上的那粒盘扣儿,道:“看到了,就是这扣子。”
潘小桃一把抢过了那扣子过去,仔细端详片刻,忽的眼神一滞,随后瞪圆了眼睛,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来。
“原来是他。”潘小桃将扣子死死握在手心,因着太过用力,那指节都泛出了白色来。
☆、第044章(修)
“是谁?”听见潘小桃语气这般肯定,赵新林立时咬牙切齿地问道。
潘小桃将那盘扣儿捏在指尖,目光充满了愤恨,冷冷道:“往日我在王家,王家的衣服都是我拿去潭水边儿清洗的,我再是清楚不过了,这盘扣,是那王如春的。”
说着面露讥笑:“那人人面兽心,却最是讲究,他素日里穿的衣服,向来都是在城里头的锦绣布庄订做的。能拥有这种扣子的人,在王家庄里头,除了他,你再寻不到第二个人。”
说着又面露哀容,泣道:“长生哥哥向来不和人交恶,唯一结了仇的,便是那王如春。可讲到底,还都是为着我的缘故。”说着捂着脸哭道:“都是我,都是我……”
赵新林哪里不清楚这里头的事儿,听潘小桃一提,便明白了。想来是那王如春被要挟,咽不下那口气儿,便逮着机会要报复了过来。只是……
赵新林皱起眉来:“便是报复,也不必害了长生的性命呀!再者,王如春和那毒妇认识吗?作甚要带了她走。那女人饿了那么些日子,定是腿脚无力行动不便,他便不怕被发现吗?”
潘小桃听在耳里,渐渐止了哭泣,闷头想了阵儿,道:“许是他专门去了地窖,为的便是带走那妇人,好要挟咱们。只是不及离开,就和长生哥哥碰了个正着,才害了长生哥哥的性命。”
屋里头,潘赵二人费尽脑汁猜测着,而王家的东厢房里,王如春正满面嫌弃地看着桌子那边儿,好似饿鬼一般,正狼吞虎咽啃着馒头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正是柳如眉,在地窖里头关了这么些日子,头发蓬乱,衣服也臭烘烘的,王如春忍不住捏起了鼻子,起身瞪了柳如眉一眼,转身走到窗子前,将那窗子推开,也好散去屋子里的怪味儿。
柳如眉哪里还能在乎这些。需知这天下万事,饿肚子乃是头等大事儿。她饿了那么些天,饥肠辘辘,几乎不曾昏厥了过去。可恨从她肠子里头爬出的那个贼小子,竟是狠心肠的白眼儿狼,除了头回还给她送了软绵香甜的馒头,后头便再不曾去看过她。每日里只有那个显得呆傻的年轻男子给她拿去两个冷馒头,任凭她说尽了好话儿,那男子只说:“你对桃妹妹不好,活该。”
想到这里,柳如眉便恨。她可比那小丫头片子好看多了,可惜她跟过那么多的男人,到头来,再没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
想到这儿,那咬馒头的嘴唇一下子顿住了,柳如眉忽的想起了被打死的潘仙儿。
说来,那男人待她倒是真心诚意,为了她老婆孩子也不要了,后来更是娶了她做了正妻。想着忍不住后悔,可惜她水性杨花惯了的,一时也改不过性来,后头便被那王六勾引了去,更是染上了赌瘾,好好儿的日子,便如飞花柳絮般,那般轻飘飘飞远了。
瞅见那女人竟是不吃了,两排牙齿咬在馒头上,眼里泪汪汪的,却是哭了起来。那女人便再是美若天仙,可此时她浑身邋遢,脸上脏兮兮的,叫那泪水一冲,竟出现了两道浅沟来。
王如春看在眼里,心里登时起了厌恶来。这女人以往只是身子脏,人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娇媚风情的,却也不怎么碍眼,如今这么一瞧,真真儿叫人恶心透了。
王如春恶声恶气道:“吃了这馒头,你就赶紧从我家离开。”
柳如眉听了这话,登时没了伤情的兴趣,将眼睛一瞥,一面嚼着馒头,一面冷笑道:“我没地方去,你且给我安排个去处。”
王如春听罢冷笑连连,道:“叫我给你安排去处,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柳如眉一听这话,便知面前这男人,只怕是勾引不得。即是勾引不得,那便硬碰硬吧。她捏着他的把柄,不怕他不从。
唇一扯,冷冷笑了两声,柳如眉将馒头搁在桌上儿的碟子里,瞥了眼过去:“我便是不配,你也得给我安置了房屋,许我吃好喝好,穿好戴好。”眼珠子一翻,阴笑道:“不然,咱们就来个同归于尽,我去县衙里头,告诉县老爷,是你把那呆子砸死的。杀人偿命,你就等着去死吧!”
王如春再不曾把这妇人看在眼里,如今却被她这么咄咄相逼,又是恼,又是气。亦是冷笑了两声,面露狰狞道:“你还要去县衙告我?”上前几步逼近了那柳如眉,冷笑道:“我难得好心肠,把你从那地窖里头救了出来,又给你馒头吃,你这淫妇不知好歹,竟还转过身威胁我?”
柳如眉听得那淫妇二字便恼了,她再是不能吃亏的,立时起身,讥讽那王如春:“你救得我?若非我死死抱住了你的腿,威胁你若不带了我一起出去,我便大声喊叫引来了其他人,你这才怕了,才把我带出了地窖去,你又哪里有过好心肠。”
王如春瞧这妇人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呲牙冷笑道:“便是我没奈何才带了你出来,可说到底是我带你出来的,你这妇人怎如此不知好歹?”
这柳如眉若是个知好歹的,当初那潘仙儿待她那般痴心,她便该收了心思,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才是,可她却还是掉转头,就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旁的男人的被窝里。如今听得那王如春讥讽自己,气一盛,转过身便要往外头走,边走边道:“既是你不应了我的主意,咱们就明个儿官衙里头见。”
王如春见那妇人果然开了门儿,要往外头走,心一慌,几步奔了过去,一手抓住了柳如眉的胳膊,一手勾在柳如眉脖子前,往后头一使劲儿,便把柳如眉辖制着又回了屋里头。
柳如眉被人勒住了喉咙,十分不适,喊道:“你做什么?”却被王如春一手捂住了口鼻,登时呼吸不得,双手死死抠在王如春按在口鼻上的手,又是掐,又是拧,双腿耷拉在地上不停乱踢腾,身子扭来扭去,妄图挣脱了王如春的控制。
那柳如眉渐渐的没了力气,挣扎也渐渐地缓了下来,最后,终于软趴趴瘫在地上,再不动一下。王如春伸出两指,搁在那柳如眉鼻下,果然是没有鼻息。
松开手瘫在地上,摸了把额上冒出的热汗,正是松了口气儿,忽听门处尖声一叫,一抬头,却是樊氏立在那里,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死去的女人,捂着嘴唇直往后头躲。
王如春眼一眯,冷声喊道:“过来。”
可樊氏哪里敢过去,掉转头便要往屋里头跑。王如春立时起身追了上去,那樊氏不及闭门,便被王如春一把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樊氏见他逼近,心里害怕,身子便连连后退,贴着墙蹲下缩成了一团,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王如春本不想害了樊氏的性命,可他刚杀了人,见那樊氏的模样,只觉这女人定保不住他这秘密,若是漏了一丝半缕的消息出去,他哪里还能活,不若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杀了倒也干净,总是这女人也生不出孩子,留着也是吃白饭。
心里一狠,人便大步走了上去,扯过樊氏便按在了地上,胯部往前一送,坐在那樊氏身上,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便按住了她的口鼻。
樊氏只拼命摇着脑袋,使劲儿挣扎着。嘴里头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求饶,两只眼里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不断往下坠落。
可王如春哪里会饶了她,只死死捂住。直到樊氏再也不动,伸出两指探了探,见樊氏鼻端下也不见了气息,心下一松,这才往后一滑,坐在了地上
他今夜接连害了三条人命,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心里也禁不住害怕起来。看着地上樊氏的尸体,再想起那厢房里头还躺着的柳如眉的尸体,王如春喘了几口气儿,提起神儿,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这夜色茫茫,村里头儿的人都睡了,他得赶紧处理了尸体才是。
见得他映在窗格上的身影动弹了起来,立在外头,竖着耳朵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的,王如春纳的二房,余氏余雪梅,立时慌张起来。
她屏气凝神,伸手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只穿着袜子,轻手轻脚极迅速地从廊下奔到了西厢,闪身进了屋里,忙把门悄没声儿地关上。
她素来知道那男人不是个良人,却不曾想到,那男人心狠手毒至此。
她是讨厌那大房樊氏,可她们斗来斗去是她们的事儿,毕竟守着一个男人,难免互相怨恨。可那男人却是枕边人,一夜夫妻还百日恩,这都睡了这么些年,那男人竟是半点儿情分也不念,就把那女人,给生生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