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堂脸上有点没好气儿。
这个大婚,本来就是被三座大山逼的;而且他素喜净雅,最烦得就是这些红红绿绿。
管事嬷嬷见沈少堂来了,连忙笑眯眯地迎上来。
“参见陛下,陛下大喜。”嬷嬷笑得眉眼眯着,“陛下且先等等,老奴去叫醒皇后娘娘。”
她睡着了?
沈少堂挥手:“不必。朕亲自过去。”
哎呀,陛下尚未替皇后娘娘掀盖头,这般不合规矩啊;管事嬷嬷本想来这么一句;但是忽尔转念一想,自打皇帝于含元殿秀场上亲择了皇后娘娘,帝后可是足足有两个月未曾谋过面了。许是皇帝陛下,想先独自一个人,看看他的美貌佳人呢?
管事嬷嬷自我陶醉地先笑了,捂着嘴儿先退出了暖阁之外。
沈少堂独自,朝着坤宁宫正宫的东暖阁踏了进去。
珠帘一挑。
暖阁中扑面而来的,是一道暖融融的香。
这香气淡淡的、软软的、甜甜的,但毫不油腻,也绝不是市面上所售的那般桃花、桂花、胭脂般的俗气之香。
是嬷嬷们在屋子里熏了什么香吗?还是她的凤衣上带了什么香囊?
沈少堂揉了揉前一阵子打喷嚏差点打掉的鼻子,缓缓朝着龙床走了过去。
龙床之上,铺着刺瞎他眼睛的大红喜被,挂着一床描龙绣凤、居然还配了一对墨绿色玉挂钩的帐子。
这——这是什么鬼搭配!大红也就罢了,居然还配大绿,大红大绿是嫌他堂堂一国少帝不够土是怎么着?沈少堂下定决心明天早朝时,先把礼部侍郎的胡子拔掉几根再说。
但是,龙床之上,她端正坐着。
头上还盖着火红的大红盖头,身上穿着描龙绣凤、滚着乾坤地理纹,包着金丝银线,染着江河浪花的大红凤衣。
沈少堂只这般看着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他的乾坤世界,他的大河江山,自此都会与她同享——的感觉出来。
他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般的感触,这对沈少堂来说,是极度陌生的。在宫中成长的几十年,做太子时他便被文皇帝评价为“性情淡泊”,对任何朝臣、任何武将,任何太监宫女,都是极淡的。仿佛对每一个人都微笑亲切,但是却任何人,都近不得他的内心。即使是一手将他养大的文太后,也从来都摸不清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因而,他的身边也从未再有过任何亲近之人。
但是这一刻,他竟忽然生出了亲近之感。
这感觉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他心中竟微微地有些害怕。
床上的白软软,却在此时发出了极细微的呼噜声。
沈少堂忽然便笑了。
可真是个心大的。
不过也好,让他省去不少费口舌的麻烦。
沈少堂朝着白软软慢慢走过去,走到她的面前。她极安静地坐着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沈少堂微微俯身,拿起桌上的称杆,轻轻挑起她的盖头——
红绢掀去。
珠坠垂下。
沈少堂看不清她的脸,忍不住微微弯下身来,看她的脸——
白得似雪。
沈少堂的第一眼。
香气扑鼻。
沈少堂的第二眼。
这两种视觉和味觉的结合,不知道怎么竟让人有种——上前舔她一口的冲动。
“咳咳咳。”沈少堂差点被自己的想法给呛死。
许是他的咳嗽声惊动了白软软,睡梦中的软软终于一下子惊醒过来。她蓦地抬头,蓦然张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哎呀。
这一双水汪汪,如两粒水晶葡萄般地晶莹眸子,一瞬间与沈少堂距离不过三公分的地方对视,乌溜溜地差点要把他的人影都倒映在她的眸中!
“你,你是谁?”白软软第一句。
“我,我在哪?”白软软第二句。
“我,你,我们在干什么?”白软软第三句。
沈少堂真想一个爆栗子敲在她的头上。
刚刚还胡乱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结果他的小皇后一睁开眼睛,还是活脱脱就是秀场上拿豆腐砸了他一脸的那个蠢、瓜、蛋!
沈少堂失望,转身:“起来,把合卺酒喝了。”
软软眨眨眼睛,终于弄清楚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