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妹不会刚到就要走吧?”徐梦娇道。
“只怕是真有事。”萧宓犹豫道。
这点她也跟赵侑说过两次了,但根本没用。后来每次还真能给她找出一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来让她处理,于是催她回去的理由就变得正当起来了,让她再也无话可说。
赵华见萧宓的情态,出言调侃道:
“记得以前父亲手下有个属官,特别怕他夫人,人称妻管严,我看萧表姐呀,很快就要变成夫管严了!唉!”
夫管严什么的,让萧宓很没面子。她也觉得赵侑对她管得有点多了,穿衣的款式要管,出门的时间也要管。原本已婚妇人在自由度上比姑娘家要高,她反倒觉得不如以前了。
她不由在反思,是不是太顺着他了让他越来越得寸进尺。坏毛病不能惯。
“你这坏妮子,说谁夫管严呢!”萧宓佯怒掐了下赵华腰间的软肉,气哼哼道,“我可没说一定要回去!”
赵华嬉笑着躲开:“这就对了嘛,咱们就不回去,看他能怎么着!”
“对啊,难得来一次,多待会再走。”徐梦娇也柔声帮腔道。
于是,萧宓就心安理得地留下来,品尝了东宫里的甜点,又和另外三人一起玩起了叶子牌。
她今天手气好,三家输她一家赢,这对于经常牌运很差的萧宓来说非常难得,看着三人不时沮丧哀叹,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不来了不来了,萧表姐把人家的荷包都赢空了!”赵华已经输急了。
萧宓志得意满道:“好吧好吧,不玩了,反正我已经赢得够多了!”
这话实在太欠抽,惹得其余三女群嘲。笑闹了一阵,徐梦娇提出,萧宓这个大赢家要为她们这三个可怜的输家做点什么补偿一番才行。
“那得看看是什么补偿了,先说好,要是让我把赢的钱全部拿出来花掉我可不应!”萧宓故意作怪道。
“安心好了,不惦记你赢的钱。”徐梦娇笑着说,“听闻六弟妹善音律,不如来几曲让我们洗洗耳?”
萧宓并不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奏乐曲是拉低了身份,反而认为有听众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反正是私下娱乐,于是并不推诿:
“你们要是不怕魔音穿耳,那我也是不介意来几曲的!”
其余几人都拍手叫好。
“弟妹会奏什么乐器,我叫人去取。”
“琴铮笛琵琶箜篌都会些皮毛,要听哪个随便点。”萧宓很是大方地道。
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萧宓是喜音律不求精深,每样乐器都会些,不钻研不守成规,只随心而为,悦耳,得意趣即可。
“箜篌吧,我还没听过萧表姐弹箜篌呢!”赵华闻言道。
徐梦娇沉吟了一番道:“箜篌,我们东宫里似乎没有呢,不如弹琴可好?”
萧宓倒是无所谓弹什么乐器的,徐梦娇便招来侍人,耳语几句让去取琴。
东宫明德殿书房中,赵佶正在批阅奏章。
作为一国储君,他有襄理政务的权力,所以有些不那么紧要的奏章是直接呈到东宫来的。
“殿下,太子妃遣奴来跟您借张琴。”一个太监带着徐梦娇的侍人进来通报道。
赵佶记得徐梦娇是不通乐理的,听得这话,不由问了一句:“太子妃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回殿下,晋王妃、秦王妃还有韶华郡主来做客,秦王妃要为众人奏乐。”
“秦王妃来了?”赵佶听得此话,脸上不由自主带出些喜色,然后吩咐贴身伺候的太监:
“去将孤前阵子收录的绿绮琴取来送去!”
太监暗自吃惊,太子殿下今日可真大方。
绿绮琴乃是古时候传下来的名琴,太子殿下好琴,前阵子才从民间得来,万分珍爱。杨侧妃也通音律,听闻了此事特地前来,说想观瞻一番名琴的风采,他却不肯,说名琴哪是能随意赏玩的。
可如今,他竟要把这心肝宝贝似的名琴借去给秦王妃弹奏!
萧宓见到侍人送来的琴,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赞叹地摸着那琴身,从外形,音色各方面品评了一番,然后半开玩笑地道:
“这琴拿给我随便弹奏是不是不太好?感觉应该沐浴焚香后再来弹,才对得起它的品相呀!”
其余三人对琴都不懂,听得萧宓这番话倍觉好笑,徐梦娇也道:
“不过是一张琴而已,哪里就这么精贵了,六弟妹随便弹,弹坏了也不怕的!”
沐浴焚香是不可能了,萧宓还是净了手,这才端坐下来开始抚琴,流水般的音符从她手下倾泻而出。
萧宓越弹越是觉得,这琴真是绝好的琴,那音色和手感,连她自己都要沉醉了。
因是私下玩乐,萧宓没弹雅乐,而是弹了几曲从前自创的小调,这样的乐曲更符合一般人的审美。
弹着弹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加入了进来,竟然与萧宓的曲子配合得十分融洽。这笛曲极妙,萧宓有些被打动了,开始即兴发挥,改了原本的曲调,只为更好地与那笛声相和。
一来一往,仿佛心声在乐声中都得以倾诉交流。
听众体会不到萧宓此时微妙又愉悦的感觉,只觉得这一琴一笛,配合得极其默契,演奏出的乐曲很好听。
看着萧宓脸上陶醉悠然的笑意,徐梦娇默默垂下了眼睛,掩住了目中的一丝哀伤。
她知道笛声出自何人。
嫁给赵佶以后,她才深深地觉得,以往母亲教给她的那些贤妻良母的技能是不够的,荷包香囊绣得再好,厨艺再精湛,也不过得夫君当面一句辛苦,再怎么温柔体贴,也走不到他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