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少咋咋呼呼,屋里都找完了?”赖德清家的还有些不信,只当那婆子眼瞎呢。
“真不见了!”
赖德清家的率先进了正堂,穿进寝房,其他几个婆子也紧跟在后面,几人把寝房净房正堂偏厅找了个遍,却完全没发现萧氏的踪影。最后,连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一寸没放过地察看了,也还是没找到人。
“今天是谁最后一次去看的夫人?”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都不答话。显然,她们这几日都松散得很,别说进去照料,连送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今天没人送早饭,刚刚那送午饭的婆子还是第一个进去的。
赖德清家的后背有些汗湿了,她们这么多人守着,当家夫人居然在她们眼皮底下不见了。她在郎君面前领了这差事,如今却办砸了,她完全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在逃走和主动认罪之间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认命地往无澜院请罪去了。作为萧家的家生子,奴籍是从出生就注定的,官府对逃奴的惩罚十分严酷,何况,就算她逃了,她家汉子和几个小子还都在萧家呢。
“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还守不住一个病秧子,整天是干什么吃的!”王子安气得直接砸了杯子,暴跳如雷地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来人!将这老虔婆拉下去打五十板子!”
王三看他怒气冲天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方才大着胆子道:“郎君,不如先让人在府里找找,夫人如今那身子,恐怕是走不远的。”
王子安想想觉得有道理,便让他去办。
自然,府里也不可能找到。
王三又让人又去城门上打听,是否有萧家的马车出城,得到消息,昨天到今天,萧家有好几拨马车进出。这是当然的,萧家是大商户,哪天没有几波人进出城门。
王子安听完王三的汇报,越发生气,如今不仅找不到萧氏去了哪里,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两人思索了许久,开始怀疑是萧诚回来了,以他们不知道的办法将萧氏带出了府。他们甚至怀疑,那些守门的婆子中有内应,抓起来审问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
倒是西边城门那边有了意外的收获,昨晚半夜有一辆萧府的马车从这边出城去了。叫来了府里所有下人查问,却没有任何人当时出去办过事。
既如此,那便很可能就是那辆车了。
此时,派去梁山寺的人也回来了,萧宓三姐弟也不见了,寺里的人说,她们才到梁山寺不过几个时辰,天擦黑就突然走了。
想到昨天萧宓突然提出要带萧粲萧旗去梁山寺祈福,王子安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以往倒是小瞧了萧宓那丫头,她竟然与外人合起伙来坑了他。
从西门出去,大致有三种可能性,西北方向去往临汾,正西去往绛郡,或者从西南方去往东都洛阳。
“追!”王子安一声令下,萧府所有家丁护卫倾巢而出。
第4章 形势所迫
“阿娘!”
“阿娘!”
马车上,一见到萧氏,两个小的便争先恐后扑进了萧氏怀里。显然,他们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萧氏了。
萧氏搂着两个孩子,这才有了些真实感,她是真的从王子安手里逃出来了,不由眼眶有些发红。作为萧广的独苗,萧氏从小便受到万千宠爱,所有的事情,都有父母为她披荆斩棘。此番连日来的所有惊险和折磨,便是她平生经历过的所有苦难了。
等三人亲香够了,萧宓这才开口了:“粲儿,旗儿,你们昨天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姐姐告诉你们原由。”
萧氏有些不忍,想要阻止:“宓儿,他们还小……”
萧宓没有理会。小孩子对父亲都是有着最天然的孺慕之情的,揭露这些对他们来说很残忍,但她却不得不让他们知道。不然,辛辛苦苦把人带出来,说不定哪天不备,便轻易被王子安哄回去了。
“如果我们再不带阿娘走,我们的父亲王子安便会杀了她。看到阿娘的样子了吗?她之所以这么憔悴,就是因为王子安给她下了毒,想让她衰弱而死,看看阿娘身上的伤,全都是他派人所为。”萧宓掀开萧氏的衣袖,露出上头细密的伤口。
毒是早就下了,伤却是最近才有的。说起这些伤,萧宓愧疚又感动,这完全是替她受过。
王子安早前曾听萧氏无意间说漏嘴,萧家除了现有的产业,还有一处存着历代累积的财宝。萧家是延续几百年的世家,虽然如今已经沦为商户,在萧广的父亲之前,却都是权贵,七八百年前大楚统一前夕,还立了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数百年累积的财富,无人知晓究竟有多少。
萧宓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前世,王子安从她手中骗走这藏宝的钥匙和舆图,得到藏宝后的裴家,军备迅速扩张了几倍,以致于已经夺得天下的赵家,也不得不笼络他们。
祖父萧广过世前,把舆图和钥匙都给了萧宓,萧氏对此是心中有数的。她如此娇生惯养的人,却一力扛下了所有折磨,硬是没给王子安漏半点口风。
萧旗尚有些茫然地看着萧宓,萧粲却哽咽道:“姐姐,这不是真的……阿耶……阿耶他为何要这么对阿娘?”
“你们恐怕还不知晓,阿耶不知何时竟与那河内裴家的弃妇娘子好上了。”萧宓不打算跟他们说传家藏宝这样复杂的事,便只以裴玉真为借口,“那裴氏已经怀了父亲的骨肉,不可能一直无名无分在外头待着,裴家是河内的大族,自然也不可能做小。”
说起来萧宓对王子安哄女人的本事还真是佩服。萧氏当年那种不知世事的年纪,他能让她不顾家里反对死活要嫁给他也就罢了。她前世那继母裴氏,可比萧氏有头脑多了,他竟也能让裴氏不顾脸面未婚先孕。
“父亲要明媒正娶那裴氏就只能和离,但他是赘婿,又是过错方,按照律法,真和离就得净身出户了,他哪能舍得萧家偌大的产业呢?所以,杀掉阿娘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萧宓说得平静,萧粲却忍不住掉了眼泪,她从小聪明懂事,萧宓说得这些,她全部都听懂了。
听得萧宓一直说父亲要杀自己的母亲,萧旗脸上也有几分害怕,却道:“我跟阿耶说,让他不要杀阿娘,不要娶裴氏!”王子安对他这个儿子比两个女儿要重视得多,感情也更亲密,萧旗难免还对他抱有希望。
“那裴家的弃妇可是出了名的嫉妒,狠毒,正是因为连着杀了三个前夫的庶子,这才被休回了家。我们不是她所出,她怎能容得下。尤其旗儿你是男儿,将来要与她所生的孩儿分家产……”
萧宓所说并非空口捏造,而是前世所知,那裴玉真正是因为有了这等名声,有些家世的官宦之家无人敢娶,这才能让王子安搭上。而萧旗,也确实是在裴氏过门没几年就掉进池塘淹死了。
“到时候她进了门来,就会天天打你,拿针扎你!”这话萧宓特意对着萧旗说的,当然是为了吓唬他。裴氏根本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不过,前世萧旗的死,却是她一力指使的。
“可别指望我们那个好父亲会保护你,他才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新岳家。再说,裴氏给他生十个八个的儿子都不是问题,少了一个旗儿又有什么关系?”
“哇!”萧旗被吓得哭着扑进萧氏怀里:“阿娘!我怕!”
萧粲也满脸恐惧:“姐姐……那我们要怎么办?”连萧氏也被萧宓的一番话说得满脸凄然。
萧宓有些心软了,把萧粲拉到自己身边:“别怕,只要我们保护好阿娘,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按照如今的律法,萧氏若死了,王子安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萧家财产和子女,孝道之下,萧宓三姐弟,都可以任他安排。就算萧宓掌握了足够证据,去官府控告王子安杀妻,子告父,妻告夫,奴告主,不管有理无理,都要先挨三十大板,徒刑一年。裴家威荫之下,这些完全足够让萧宓丢了性命。
妻告夫,在招赘上门的情形却是例外,妻拥有与夫平等的政治权利。这也正是当年萧广坚持要王子安入赘的原因。总之,从公义上讲,萧氏是唯一可与王子安抗衡的人。
两小指天发誓一定好好保护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