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凑过来拉她衣袖,悄声道:“你弟看上去醉了啊,你悠着点。”
被他这么一说,叶微行才发现身旁少年的异样。
她想了想,抬手招来两个侍女,让她们扶叶孤城去休息。
侍女们从他进来开始便一直在偷偷打量他,这会儿被分派到这个任务,一时间脸都有些红。
结果叶孤城却避开了她们的手,不愿让她们扶。
叶微行:“你都醉了,就先去休息吧,乖一点哈。”
他幅度很小地摇摇头,垂着眼将目光落到她腰间的剑柄上,虽一言未发,但其中意味昭然若揭。
全书斋见状,不由得莞尔道:“叶城主还是一如既往痴心向剑。”
叶孤城的确醉了,他这会儿连全书斋说了什么都没听见,眼里只有叶微行和她的剑,坚定得近乎执拗。
叶微行被他看得没办法,又不想耽误其他朋友痛快喝酒,只好亲自站起来把他带离这间宴客厅。
对方在她手底下倒是乖得很,不仅没有挣扎,就连步伐都很稳。
叶微行将他带到离宴客厅最近的一处客房,又派人去寻他从白云城带来的侍从,吩咐其好生照顾他。
侍从头一次见到自家城主喝醉,差些看呆,应也应得结结巴巴:“是、是,属下知晓了。”
叶微行嗯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结果叶孤城还是不干。
这回他直接拔了剑。
一旁的侍从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微行。
叶微行:“???”
叶微行道:“他这都给你交代过了?!”
侍从点头。
叶微行无言以对,只能拔剑。
说实话,这么久没交过手,她也有点好奇叶孤城到底有多少进步。
两人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尽,此刻出了剑迎风而立,气势也较当初不太一样。
叶微行照惯例请他先出手,她觉得这是身为一个陪练的职业素养。
叶孤城没跟她客气,看她朝自己比出那个熟悉的手势后,便毫不犹豫地出了第一剑。
剑是她送他的那把,吹毛断发,锋利无双。
有风拂过不远处的西湖水面,带来江南最后一点料峭春寒,然而那凉意同他手里的剑比起来却微不足道得很。
第一招尚未收势,叶微行便感受到了他和一年前的不同。
但这点不同还不足以扭转他们之间的差距,要避开他的剑锋,于叶微行而言仍是小菜一碟。
她侧身仰头,任那道刃光擦过她的额头,与此同时手里也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送往他的脖颈。
许是因为这会儿醉着酒,叶孤城的剑招动作反而放得更开了一些,被她反制也半点不慌,直至那剑锋离他的脖颈只差一厘时才抬手曲腰去避。
他避得极漂亮,那姿态那反应,令叶微行都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句好。
两人都是剑中高手,又有过往许多次的交手经验,打起来与其说是比谁的招式更精妙,不如说是在比谁能更快猜到对方心中所想。
在这一点上,叶微行本该很有优势。
可惜叶孤城这会儿喝醉了,所有的招式都是随心而出,不讲章法和逻辑。
这让她很是惊讶了一番。
再看那个被喊来照顾叶孤城的侍从,看着他二人越来越快的动作,已是连嘴都合不上了。
叶微行只用了三招就适应了叶孤城的变化,再三招过去,她又精准地抓住了他因醉酒而反应不及的空当。
重剑轰然出鞘,长风在这一瞬间静止。
他试图抵挡,却终是徒劳。
叶微行清楚地看见了他倒映在自己剑身上的神情,有迷惘,但也有恍然。
下一刻约是酒意再度来袭,他直直地往后倒去。
“哎!”她唤一旁的侍从,“快扶他一把。”
舟车劳顿加醉酒,再跟她噼里啪啦来这么一场,不累才怪呢。
……
无论如何,藏剑山庄的落成之礼,总归是在这一日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当天夜里叶微行站在山庄门口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笑得脸都快僵了。
胡铁花喝了一天,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连头都没冒;全书斋一早答应了要给苏蓉蓉她们讲故事,吃过晚饭就去哄孩子了;至于姬冰雁,他比谁都闲不住,客人刚离座,还没走到庄门口呢,他就已经在督促山庄上下赶紧把宴客厅收拾好。
叶微行也喝了不少,关上门后伸了个懒腰,往西湖方向行了过去,想着吹会儿风散散酒气。
这一散,倒叫她正好遇上自己两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