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慕龙是乘船去的日本,巨大的轮船在海上飘了整整三天 , 这才终于在本州岛靠岸。
他本来是可以选择做飞机的,军人坐飞机出国虽然麻烦 , 可他手上有好几张不同用处的身份证,搞到机票易如反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打开南宫薰临终前写给他的那封信 ,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便已经下定决心,要乘船去日本。
南宫薰喜欢坐船,因为她喜欢大海 , 她说船摇来摇去的 , 跟个摇篮似的 , 坐在上面特别容易入睡,而且醒来一出船舱,外面就是大海 , 海天一色 , 都是她深爱的蓝。
于是三天前的傍晚 , 谭慕龙也上了船,他像南宫薰曾经跟他描述的那样,夜里躺在床上感受船身的摇晃,白天从船舱里爬出去 , 坐在甲板上看蓝天 , 看大海 , 看在天空中翱翔展翅的海鸟。
他想象这南宫薰坐在甲板上喝酒看海时的心境 , 越想越觉得寂寞。
孤寂中他也学会了喝酒 , 终于不再去碰那该死的茶,可再也没有人缠着要跟他干杯,他将永远独酌,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谭慕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脏的最中央的位置被人开了个洞,风呼啸着从洞中穿过 , 南宫薰死后,留给他一大片空缺 , 任凭高官厚禄 , 锦衣玉食,甚至江山万里 , 都无法填补这巨大的空缺。
实在想她的时候,他会把她写给他的那封信拿出来 , 仔细琢磨信的意思。
信上只有一句话,没有甜言蜜语 , 没有怨恨控诉,甚至没有解释,只有一句让人看不懂的“去本州岛东京富士山下的花间街三十九号院找红茶”。
除此以外,就只有落款处的“永远爱你的薰衣草”这八个大字了。
红茶……红茶……谭慕龙在心里默念着,刀一般锋利的眉,不自觉的便皱了起来:红茶是什么?只是茶吗?还是一个代号?
他参不透,也不像太早参透,因为只要猜不透,他就能一直猜下去,甚至可以幻想 , 红茶就是南宫薰本人,而躺在棺材里的 , 不过是她又一次金蝉脱壳所脱下的无用的“壳”罢了。
这想法很荒唐,可当一个人绝望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 再荒唐的假设他也愿意去相信。
他愿意相信这世界处处充满了奇迹,他愿意相信狡猾如她又蒙骗了他一场,他甚至迫切的希望她又骗了他一场。
说来也是可笑 , 她活着的时候,她的每次欺骗都令他恨之入骨,而当她撒手人寰了,他这才突然明白 , 能够被骗 ,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发誓 , 如果她能回来,他一定不再跟她置气,她想怎样都行 , 离开谭家 , 好 , 加入黑手党,好,永远不再喝茶,好 , 学着抽烟喝酒,好……
好好好 , 全都好,他全依了好不好?
可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回来呢?
谭慕龙感觉自己心脏正中央的缺口正在逐渐扩大。
船是夜里靠的岸 , 谭慕龙随便找了家旅店寄宿了一晚 , 第二天才乘坐电车去往富士山。
日本很漂亮 , 是那种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的漂亮,谭慕龙坐在电车里,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忍不住想:这是阿薰长大的地方。
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长大,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可他察觉到每次提及家乡的时候 , 南宫薰眸底总有愁绪,所以他想她的童年应该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