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人轻轻松松把流言传了出去,还掀起不小的风浪来,顾青脸色一白,蒋长史又道:“还有上回挑拨李将军当着所有人面质问王爷的,也是你们家想法买通的官员,你若是不嫌丢人,我就把所有人都叫来,你一一质问过去,你觉着如何?”
顾青脸色更为苍白,她也是愿赌服输之人,见王府查的详细至此,倒也痛快认了,攥紧了拳,嘶声道:“我承认嫉恨烨王妃,所以做下这些事,跟我家里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人所为,可是你们总不能凭这个定我的罪吧?”
这话不假,碎嘴子虽然讨人厌,但是却不违法犯罪。
蒋长史啧啧笑道:“姑娘果真年轻,传两句闲言碎语当然不是错处,可是你私下打听圣旨内容,探听王府私密,还私下传流言出来中伤王妃,造谣生事,让蜀地民心不稳,军心不定,甚至有人当堂羞辱王爷王妃,摆明了是要对王府,要对王爷不利,你觉着这还不足以定罪吗?”
沈蓉佩服地看了蒋长史一眼。
顾巡抚本来一直强行忍着,此时终于忍不住出言道:“蒋长史这话太过偏颇,小女只是一时顽劣,却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怎会…”
蒋长史朗声道:“没造成严重的后果,那是因为王爷和王妃英明,才破了你们的传言,不是因为你们出手轻了!王妃当初听到传言之后一直郁郁不乐,茶饭不思,倘千金之体有什么不好,这后果还不叫严重?”
顾青嘴唇颤了颤,其实传流言那件事已经足够定下顾青的罪了,不过蒋长史又笑了下:“咱们再说老王妃的事,老王妃看你品行不端,又屡次想要接近王爷,敲打告诫过你几回,偏偏你不但不听,反而怀恨在心,胡王妃身体又不好,你就故意用言语刺激她,致使老王妃病重,此事你又如何解释?“顾青自认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咬死了不肯认:“无稽之谈!”
蒋长史道:“几位夫人还有她们身边的下人都瞧见你与胡王妃说了几句话,胡王妃就脸色大变地走了,你又如何解释?”
顾青当然不能把实情抖搂出来,只得道:“胡王妃身子本就不好,我只与胡王妃闲谈了几句她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我怕出什么事,忙劝她回去了,这难道也有错吗?”
蒋长史缓缓道:“可是老王妃并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她还能冤枉你不成?”
胡王妃现在还晕着呢,当然不能出来指证顾青,蒋长史这般说不过是诈一诈顾青,顾巡抚眼里发急,她脸色微变,心念急转,目光飞快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咬死了道:“我不知胡王妃说了什么,若跟我所言有出入的,还请让我和王妃说个分明。”
沈蓉缓缓地出了口气,顾青别的不说,智商是绝对够的,蒋长史先定了她的一桩罪责,又故意说胡王妃醒来诈她,为的就是让她心态炸裂之下说出真相,没想到顾青竟然生生扛住了,她要是个混官场的男子,想必也是一棘手人物。
只有传播流言这一桩,能整治顾家和顾青不假,但很难凭这个伤其筋骨。
蒋长史神色分毫未变:“老王妃重病未愈,不能见你。”
燕绥淡然道:“先把顾姑娘关入地牢,等老王妃彻底病愈再做定夺。”实在不行就只能上刑了,不过这也是下下策,传出去一星半点声誉都得大损。
现在得等胡王妃醒来发声,第二天罪名才能坐实,若胡王妃有个好歹,只能用旁的手段了。
被关在庄子里顾青尚还能忍,关入地牢可就是真的暗无天日,顾青吓得泪珠滚滚而落,转向燕绥膝行了几步,想要扯他的衣裳下摆:“王爷开恩,您是英明卓绝之人,怎能任由人如此攀咬我?当初您受伤不愈,我亲自在厨下看着,给您熬了好几天的汤药,身上手腕都烫红了,我怎会做对您不利之事?”
顾巡抚也在一边帮腔道:“是啊,小女当时年幼,对您的照料却是万般尽心的。”
燕绥没打算和她掰扯这些旧账,还是一边的代言人蒋长史开了口,嗤笑一声:“顾姑娘为什么不说这些年王爷对你们家何等照拂?当初顾巡抚是几品官员,如今又是几品?还有令尊令兄,若不是王爷,令尊和令兄早就死过好几回了,这些姑娘怎么不说说?”
顾青是救过燕绥不假,但燕绥把该还的恩情也加倍还了,顾家偏偏贪心不足,又瞄上了烨王妃之位,估摸着还指望燕绥以身相许。
顾巡抚和顾青都被噎了回去,燕绥已经抬步走了,沈蓉突然觉得顾青和自己的际遇有些相似,两人都救了同一人,命运却截然相反。
她思考了会儿哲理,忍不住最后看了顾青一眼,她忽然哑着声音啜泣:“是我的不是,我这些年贪心不足了,才招了王爷的厌弃,可您如果半点不念当初的情分,怎么还会留着昔年的物件?!”
此时燕绥已经走远,这话明着是问燕绥,其实是说给沈蓉听的,她脸色微微一沉,冷冷看了眼被拖下去的顾青,带着侍婢转身走了。
沈蓉本来告诫自己别把那矬人的话放在心上,但回到屋里冷不丁瞄到燕绥装小时候旧物的箱子,心里又上下浮了起来,连喝了几口茶水平复心绪,目光总忍不住落在那小箱子上。这几日关于顾青和燕绥的流言最凶的时候,她还听说过两人幼年时互赠过信物呢,当时把她给气的…
老实说她确实对这事儿挺介意的…但要拉着燕绥追问是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
燕绥见她神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多少夫妻的问题都是由缺乏沟通引起的,沈蓉斟酌再三,还是把方才顾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还留着当年的东西?”
燕绥想到顾青那个作妖劲,先是厌烦地蹙了蹙眉,又低头思索了会儿才想起来,主动道:“是当年的物件,不过不是顾青的,你不要听她挑拨。”
沈蓉茫然地看着他,他就把那只小箱子拿了过来,轻轻拨开铜锁打开,她探瞧了眼,就见里面杂七杂八放了好些零碎物件,不过大都是坏的,有个破了个洞的皮球,开了线的草鞋,脱丝的手帕等一大堆东西,最边角的是一块磨损的玉佩,整个玉佩就剩下小半块,上面的络子还脱落了大半。
她奇道:“这些都是什么?”
燕绥道:“都是我小时候玩过的东西。”他修长手指轻轻捏住那小半块玉佩:“这就是顾青说的那件。”
沈蓉不解道:“这是什么?”
燕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我上回就没跟你说,小时候我被群狼追赶咬伤的那回,救我的是顾青不假,但是救我性命的却不是她。”
沈蓉疑惑,他顿了下才道:“我当时被金环蛇咬伤,神智有些不清明了,倒在路边动弹不得,这时恰好有夫妻俩带着女儿来道观进香,他们女儿无聊偷跑出来,恰好看见了我,于是用药草帮我敷好了伤口,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要不然等顾青过来我早就没命了。”
他道:“她大概是怕遇到坏人,帮我简单处理完就走了,我下意识地想伸手拽她,无意中拽掉她腰间的玉佩,恰好磕在石头上,就摔成这样了。”
沈蓉听说不是顾青,松了口气又有点泛酸:“你这艳福当真不浅呐,左一个小姑娘右一个顾姑娘的。”
燕绥挑了挑眉:“这也算艳福?”顾青那样的哪个男人娶了才要命啊。
沈蓉一想也是,往他手里的玉佩上瞄了几眼,猛然间感觉有些怪怪的,从他手里接过来细看,突然手腕一抖,大叫了声:“我勒个擦!!!”
她真的不是故意爆粗口的,但是发现实在是太惊人了。
燕绥做了个牙酸的表情以示嫌弃,又问道:“怎么了?”
沈蓉暂时没功夫回答,跳下椅子找来了纸笔,根据玉佩上剩下的不到二分之一的花纹,补全了整个纹样,把宣纸给燕绥看:“玉佩的整个纹样是不是这样的?”
燕绥就是记忆里再超群,时隔多年还只是惊鸿一瞥,也记不大清楚了,蹙眉瞧了几眼,又闭眼思索了会儿,这才点头道:“应当是,我见她身上的其他配饰似乎也用了这个纹样。”
沈蓉吞了口口水:“这是…我沈家的家里先祖传下来的纹样。”
燕绥表情比她还惊愕:“所以那小女孩是…”他蹙着眉,表示不知是惊是喜:“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岳父在蜀地边缘的县城任过职?大概是多少年前”
“约莫就是八。九年前,十年也有可能,我记不大清楚了。”沈蓉艰难地点了点头:“估计是吧…这个纹样只有嫡系嫡子女才能用的,我们家这一辈的嫡出女儿就只有我一个…”
她说完又苦恼地皱起眉;“可我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啊。”
她费力地掰着手指头数:“我就急着我小时候跟着我娘救过挺多乞丐的。”
燕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