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略略一顿, 扶着苏青竹站了起来。
苏花大娘沉默片刻方才说道:“竹子,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爹并非亲兄妹, 我也不是你的亲姑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春韭婶子讶异道:“嫂子,你不是从山上嫁过来的吗?这事儿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当年虞村长家日子过得不错, 婚事办得大,许多人都跑到虞家村看热闹。
苏花大娘笑笑,说道:“我本是南塘人氏,十来岁上被拐到直隶郡, 原本要被卖到大户人家作奴婢, 大哥心善把我救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们便以兄妹相称。”
苏花大娘顿了一下,继续道:“大哥待我如亲妹,从不曾越了规矩,因为怕别人说闲话,也怕我家那位多心,所以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只当是亲生的。”
说到这里,大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春韭婶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嫂子命好,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苏花大娘点点头,“如今年纪一大把,也不在意这些了,要不是今日提起竹子的婚事,我都忘了。”
苏青竹鼓鼓脸,说道:“姑母,从前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您把我拉扯大的,您就是我的亲姑母!”
苏花大娘眼眶发红,唇边却带上了笑,“好孩子,姑母没白疼你。只不过,你的婚事确实不能由我作主,先缓缓,可好?”
“姑母——”
苏青竹还想说什么,却被慕风抓住手腕。
慕风许是看出什么,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青竹,听姑母的。”
苏青竹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苏页注意到苏花大娘的神色,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她说得那般简单。至于“不是亲姑母,作不了主”这样的话更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特意拎出来的。
联想到苏青竹的父亲——苏副将的身份,苏页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和永安侯脱不开关系。
苏页原本想着单独找苏花大娘问一问,没成想,第二天他去村里找人的时候,小夏嫂子告诉她,苏花大娘到郡府去了。
苏页心中生出些许疑虑,“大娘到郡府有何事?她一个人去的吗?”
“去给城南布庄送酱菜,还有古拉,他赶着马车送阿娘去的。”小夏嫂子兴许是怕苏页多心,特意说道,“阿娘原本是想叫峰哥的,又怕你这边没人照应,就叫了古拉。”
苏页心头一动,“城南布庄?”
小夏嫂子点点头,“布庄的江掌柜在咱们村买了好几回酱菜,阿娘说这回人家要的多,咱们主动送一趟。”
城南布庄的江掌柜……那是永安侯留给苏夜阑的线人,当初他从侯府搬出来的时候,联系的就是江掌柜。
苏页几乎可以确定,苏花大娘是永安侯的人。
——
次日夜里,苏页正要歇下,外面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苏页脱鞋的动作一顿,不禁想起了与邵平相认的那次,也是这样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
那晚,他知道了第九峰,知道了归隐谷,知道了永安侯为儿子做出的努力,还知道了邵平的真实身份。
这次,又会有什么样的新变化呢?苏页不禁期待起来。
虞峰前去开门,将人引到了西边的小厅。
青砖房,夯实的地面,屋内燃着火墙,屋内暖融融的,不知比当初那个草棚好了多少。
江掌柜一进屋便深深地施了一礼,神情间颇为激动,“许久未见,少主一切可好?”
苏页将人扶起来,笑言道:“虽说许久未见,江掌柜却没少来虞家村吧?”
江掌柜被识破,面上也不见丝毫尴尬,反而笑呵呵地说道:“属下信不过底下那帮小子,总想着亲自过来瞧上一瞧,亲眼看到少主过得好,属下在侯爷灵前也算有了交待。”
苏页眼中多了几分暖意,温声道:“让您费心了。”
江掌柜摇摇头,神情间颇为自责,“不能为少主分忧,是属下的失职。”
“只要江叔和布庄俱在,我这心里便是安稳的。”苏页笑笑,转而说道,“不知江叔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江掌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昨日属下见了一位故人,想起一件往事,特来向少主请示。”
“请讲。”
“十九年前,侯爷曾交给属下一名婴孩,吩咐属下好生安置。属下原本想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养大,没成想那名婴孩却被苏副将抱走。”
果然!
苏页呼吸一窒,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激动——那名婴儿就是青竹吧?既然是永安侯亲自交给江掌柜的,那么是不是说明这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掌柜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昨日苏副将的义妹前来寻我,询问那名婴孩的身份。”
“苏副将的义妹可是虞家村的苏花大娘?”苏页的语气有几分急切。
江掌柜点点头,面上带着了然的笑,“果然,少主已经知道了。”
苏页扯了扯嘴角,再次问道:“江叔告诉她了吗,关于那个婴儿的身份?”
江掌柜摇摇头,“那婴孩的身份属下也不知,所以特来请示少主,倘若那人无甚大用,是否可以嫁人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