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您这是……”
春韭干脆地说道:“鞋样是你画的, 活计也是你揽的,钱自然也该给你。”
苏页连忙摇了摇头, 争辩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力气都是婶子们出的, 这钱怎么着也不该给我。”
他说着,便要将匣子还回去。
春韭自然不肯收,若不是虞峰拦着,她恐怕早就转身走了。
虞峰站在苏页这边,跟着劝,“婶子,小页子说的对,力气都是婶子大娘们出的,这些钱自然应该拿去给她们分了,好让大伙踏踏实实过个年……”
春韭摆摆手,“哪年不是这么过?从前也没谁给分钱。”
“婶子,您听我说,今年与往前毕竟不同,就当是……为了孩子们。”
提到孩子,春韭这才沉默了。
可不是么,虞家村欠苏页的可不止这一样。
若是没有苏页,孩子们不仅穿不上棉鞋、披不起棉衣,更尝不到肉味儿,甚至能不能在这个冬天活下来还是两说。
春韭虽然没再坚持,心里却想着回去和女人们合计合计,加班加点地给他们俩做上几身棉衣,还有那个苏芽儿,既然是苏页带来的,便不能亏待了。
不知她回去之后怎么说的,钱大伙都收下了。
这些村妇们虽然嘴上说不出漂亮话,却都体现在了行动上。她们纷纷送过来吃的用的各种东西,一个个放下就走,根本容不得苏页拒绝。
苏页既无奈,又感动——这样的村民,叫他如何忍心不对她们好?
——
收萝卜这天,不用叫,全村的大人一大早就都来齐了。
苏页揉着眼睛上茅房的时候,大伙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苏花大娘故意拿话逗他,“小页,刚起呢?”
苏页闹了个大红脸,低低地应了一声,继而非常任性地把矛头对准虞峰,“你何时起的?怎么不叫我!”
虞峰好脾气地笑道:“昨个儿累着了,就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婶子大娘们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暧昧的笑,“哟,原来是昨晚上累着了?干啥来着?”
“胡说什么呀,你!”苏页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茅房也不上了,面红耳赤地钻回了屋子里。
“呵呵,昨个儿去县里,不是累着了么?”虞峰咧着嘴,颠颠地跟在后面。
苏页刚一进去,便“啪”地一声将门合上,厚厚的门板差点拍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虞峰挠挠头,隔着门板低言细语地哄,“小页子再睡会儿吧,盖好被子,别着凉……地里的活儿用不着你,不必惦记。”
女人们又是一阵笑。
苏页气恼地捶着床,将头埋到被子里,掩耳盗铃。
然而,草棚就在地边上,大娘们嗓门又大,声音透过无处不在的缝隙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峰子,你可别受不住,媳妇儿给的委屈可不叫委屈!”
“可不是么,好好疼媳妇,一家人和和睦睦,好处终归还是你的!”
“再者说,像小页这么能干的双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
虞峰一迭声地应下,时不时搭上一句,光听那口气就知道心里有多美。
苏页从羞窘到气恼,再到茫然,不由纳闷——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明明只是盖一床被子的好兄弟来着!
唔,盖一床被子的……好兄弟?
嗷……
苏页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现在已经不止一床被子了,早就应该分开睡!
对,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沉浸在婶子大娘们教导中的虞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即将面临的“厄运”。
女人们说着说着,便将话题扯到了苏页的田地上。
“那么一大片地,是不是要趁早种些东西?就这样荒着着实可惜!”
这个问题苏页和虞峰商量过,此时,虞峰便按着苏页的意思说道:
“现在一日冷过一日,地里也上了冻,即便勉强播下种子,想来也长不出什么。倒不如明年开春之后把土地往深处翻翻,洒上肥料,再种不迟。”
深翻?洒肥料?
女人们种了半辈子地,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顶多就是一把火将土皮上的野草燎了,草木灰多少能肥肥地。
可是,她们再追问下去,虞峰也不懂了。
最后,他被问蒙了,干脆说道:“明年就知道了,小页子让干什么咱就干什么,听他的准没错儿!”
苏花大娘白了他一眼,故意打击他,“小页这么能干,要你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