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珈这才发现自己没在凝玉院, 而是在裕哥儿房中,她茫然地唤了一声, “肃表哥,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刚刚睡醒,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沙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又无辜。周肃之看得心中一片柔软, 过来立到床边, 低着头笑道:“昨晚娇娇醉了,就歇在这里了。”
徐幼珈仔细回想了一下, 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却看出来周肃之身上还是昨天家宴时穿的锦袍,“肃表哥昨晚也在这里吗?”
“父亲不放心表姑姑, 就留在这里了,在椅子上坐了一晚。”裕哥儿刚才就已经弄清楚状况了。
“啊,肃表哥,你累了吧, 快回明和院歇息吧,我这就起床了。” 徐幼珈连忙坐起身来,内疚地看了眼周肃之,他刚经历过会试,这些天本就没有休息好,自己还连累他硬坐了一晚。
周肃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不急,咱们一起走。”和自己刚刚订婚的小姑娘一起过了一个晚上,看着她香香甜甜地睡容,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很是高兴,想到将来成亲之后,他可以每晚和她一起过,甚至还可以抱着她,他就突然期盼着快点成亲了。不过,她今年才刚刚十四岁,最早也得明年,等她及笄之后了,太早的话,不说姨母能不能答应,他自己也舍不得的。
徐幼珈从床上下来,她的衣服晚上都没脱,有些皱巴巴的,她抚了两下,发现怎么也弄不平了,干脆不再理会,坐到椅子上,拿起了裕哥儿的梳子。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是重新挽过的,发簪也整齐地放在桌上,想来是周肃之怕自己睡得不舒服,帮自己弄的,他可真是细致体贴,徐幼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周肃之坐到床边,帮着裕哥儿把衣服穿好。
裕哥儿简直是心花怒放,他虽然还小,但却很是敏感聪慧,他不能随便见人,来京都一路上都要蒙面,好在是冬天,大家都遮得严实,上元节出门时面具里面还要再戴上面罩,还有那个深夜来访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左眼下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泪痣,加上父亲和庞先生平时有意无意的教导,都让他隐约明白,自己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所以,即便他不能像从苏州来京都路上所见的其他幼童那样,在妇人怀里撒娇,他也从来没有难过吵闹。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向往。
昨晚有表姑姑和自己一起睡,父亲守在一边,早上睡醒还有表姑姑在一边梳妆,父亲帮自己穿衣,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是这温馨默契的气氛,已经让他小小的心幸福得冒泡了。
周肃之给他穿好鞋子,裕哥儿跑到徐幼珈身边,轻轻拉住她的袖子,“姑姑,你用过早膳再走,好不好?”表姑姑留在这里,父亲肯定会留下,到时候,他们三个就能一起用早膳了。
他乌黑的凤眸里满是期盼,徐幼珈愣了一下,抬眼去看周肃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笑着摸了摸裕哥儿的头,“好啊,那我要用裕哥儿的净房去洗洗手。”
裕哥儿大喜,“姑姑,我领你去,净房里有备好的热水,洗手一点都不凉的。”
两个人去了净房,周肃之起身来了外面的堂屋,内侍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因为徐幼珈在内室,他们都没有进去服侍。周肃之吩咐其中一个去厨房,把他和徐幼珈的早膳都取来。
早膳很丰盛,有胭脂红米熬的粥、鲜肉的小馄饨、黄米枣仁的蒸糕、虾肉馅的小包子、鹌鹑蛋,此外还有几碟下粥的小菜,腌的紫姜丝、咸蛋黄、酱瓜脯、切成小丁的八宝酱鸭。
周肃之给裕哥儿盛了一碗粥,给徐幼珈盛的是小馄饨,这两个的口味他都了解,又剥了鹌鹑蛋,一人一颗放到碗里。
裕哥儿眉开眼笑,“谢谢父亲。”
徐幼珈抿唇一笑,“谢谢表哥。”
周肃之看看这两个,“你们都乖,吃吧。”
……
会试放榜的这天,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阳光暖洋洋地照着,长平挤得浑身大汗,好容易挤到榜前,他也不从尾找起,直接就从第一个开始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少爷的名字,“哎哟,老天爷!”他一个蹦高,却被人群死死挤住没蹦起来,换来了周围一圈人的白眼,长平笑呵呵地一点都没生气,大声道:“第一名是我们家少爷,第一名!”
周围的人都惊讶又艳羡地看着他,自动地给他让出些位置来,长平喜滋滋地拱手,从人群中出来,一路飞奔,气喘吁吁地回了双柳胡同,却发现自己晚了一步,自家门前鞭炮齐鸣,一拨道喜的人刚刚离去。
他懊恼地喘了口气,却见胡同口又来了一拨道喜的,苍白冷峻的长安在大门内拼命向他招手。
长平跑了过去,长安一把拉住他,“看榜派个人去就是了,做什么亲自跑去,道喜的又来了,你留在这里支应着。”他说完,径直进门去了,刚才第一拨道喜的人咋咋呼呼的,鞭炮响起来,他手里抓着的铜钱差点以扔飞刀的方式招呼到这些人身上去。
长平一点都不怵这样的场合,看了一眼还有几篓子的铜钱,找了两个小厮过来,笑呵呵地喊着,“别急,别急,来道喜的都有赏啊。”他一招手,两个小厮抓起铜钱就撒了出去。
明和院
徐幼珈笑得眉眼弯弯,“肃表哥,恭喜你高中会元!”虽然她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真地听到人们的道喜声,还是很高兴,还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得意,看,这会元是我的未婚夫君呢。
“嗯。”周肃之表情淡淡,在他心中,高中会元没什么,和她定亲才更值得高兴,前世一步之差错过的小姑娘,这一世终于成了他的未婚妻。
徐幼珈兴奋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周肃之好笑地看着她,中了会元会让她如此愉悦,这会元还是有点用处的。
徐幼珈想着会试完就是殿试了,问道:“肃表哥,听说殿试时皇上亲自考你们的,你殿试的时候会不会紧张?”
周肃之笑着摇摇头,殿试只考策问,也更注重书法,他前世坐到阁老的位置,策问怎么可能难得住他,至于书法,一定是要标准的台阁体,他自问也不会输给任何人,再说,是不是状元他并不是很在意,他要早日进六部,还要早日入阁对抗蔡阁老,就算中了状元,也不会在翰林院待太长时间的。
徐幼珈想象了一下殿试的情形,三百多个会试选拔出来的贡士,在极宽敞的大殿里低头疾书,皇上端坐上首,看着他们……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低声问道:“肃表哥,恒郡王和太子,长得像吗?”她推测裕哥儿定然很像太子,不然肃表哥不会如此小心,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裕哥儿的容貌,她没见过太子,可是,裕哥儿和萧恒却一点都不像。
周肃之朝她招招手,徐幼珈走到他身边,他低声道:“这个问题可是绝密的,绝对不能让人听到,娇娇想要知道的话,得坐到我的怀里来,咱们悄悄地说才行哦。”
坐到……他的怀里?徐幼珈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肃之,他却金刀大马地坐在椅子上,坦然地和她对视,似乎自己的要求再正常不过。
萧恒、裕哥儿、太子的大秘密,要不要听呢?徐幼珈有些犹豫,她心中委实好奇,可是要坐到他的怀里,才能听到这个秘密,她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瞅着周肃之,“肃表哥,咱们就这样,小声些,不行吗?”
周肃之摇摇头,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一带,徐幼珈站立不稳,立刻朝着他扑了过去,周肃之双手接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抱了起来,安放在自己的腿上。
徐幼珈轻呼一声,生怕自己摔倒,紧紧搂住了周肃之的脖子,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他怀中了,正正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肃表哥……”徐幼珈面颊绯红,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周肃之连忙按住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小姑娘就坐在自己怀中,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她再扭上几下,那还了得,他可不想出丑,也不想吓坏了她。
“娇娇。”他的唇凑到她的耳边,极低的声音说道:“萧恒和太子生得一点都不像,他并不是太子亲生的。”
第59章
萧恒……竟然不是太子亲生的?!徐幼珈顿时忘了自己正坐在周肃之怀里的事, 惊讶地看着他。
周肃之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 薄唇贴着她白玉般的小耳朵,低声道:“师兄十五岁那年就被人下毒暗害,损伤了身体,于……子嗣不利。”
“是谁害了他?”徐幼珈也凑到他的耳边, 压低声音问道。
她清浅的呼吸拂过耳畔, 周肃之的心不受控制地猛地跳动几下,他缓缓地吸了口气, 压住心中的悸动, “是蔡淑妃,她是蔡阁老的胞姐,四皇子的生母,当年在后宫中与皇后分庭抗礼。皇后不敢让人知道师兄被害的事, 要是不能有子嗣, 太子之位会被废掉,等四皇子登基后, 师兄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萧恒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徐幼珈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