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会儿,瞧见赵琮这般对他,他心中又急躁起来。
这几年修炼的东西似乎瞬间便没了。
他呆站在床边不说话,赵琮躺着一动不动。
他有心搭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正僵持,赵宗宁与张眷带人赶到,赵宗宁伸手指他:“捉了他!”
张眷路上只听公主说辽帝在,心中焦急,到了这儿一看,这不仅仅是辽帝啊……他当年常与赵世碂打交道的,即便有了变化,他也认得出来。
顿时他就有些傻眼,这是捉,还是不捉。
外头辽国随从怒喝着也要往里冲,被禁兵给拦着。
赵宗宁索性抢了张眷手中的长刀:“我来!”她手拿长刀直指他而来,再次没有料到耶律延理竟抬手接住她的刀,趁着赵宗宁近到跟前时,反手轻轻将赵宗宁一推。力气也不大,赵宗宁却往后退了好几步,多亏澈夏赶紧扶住她。
“你刚刚便拦我,你还敢对我动手?!”赵宗宁不可置信地问。
耶律延理将刀给直发愣的张眷,沉声道:“宝宁公主连番对朕无礼,朕也想问问,这就是你大宋的待客之道?”
赵宗宁瞪圆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问澈夏:“他说什么?”不待澈夏回应,她怒问,“你与我说什么?你哪来的脸——”
耶律延理打断她的话,脸色沉沉,声音更是沉沉:“朕不愿与女子为难,也请公主适可而止。”
“你——”
张眷这才缓慢回神,他仔细打量了从前的十一郎君一眼。
方才刚进来时,他呆站在陛下床前,眼瞧着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听陛下的十一郎君。这会儿,这些话一说,脸色一暗,他才发现,到底是不同了。
当他不是十一郎君,而是辽帝耶律延理时,一切便都已不同。
张眷身为殿前都指挥使,有心想说些什么,想劝劝宝宁公主。
只是宝宁公主十分不能接受这般的耶律延理,她又将手中软鞭往耶律延理甩去。刚动手,便听“哎哟”一声,随后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回头,白大夫可惜地看着地面上碎裂的碗,无奈抬头:“这是给陛下的药,醒来正好用啊!”
“我……”赵宗宁回过神。
耶律延理又立刻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并递给白大夫:“给陛下服用。”
赵宗宁先一步抢过那只瓷瓶,转手就给澈夏:“扔了!”
白大夫再度无奈:“二位能否去外头争吵?”他走到床边,轻声道,“陛下,臣再瞧瞧您的身子。”
“……”张眷两处都看了看,知道这是没法捉人了,“臣到外头候着。”他非常知趣地转身退出。
赵宗宁气得转身坐到一旁的高椅上,还吩咐澈夏:“扔了去!”
“此药益于陛下的身子。”
“哥哥的身子好坏与你何关?你站在这处,哥哥就不能好过!”
赵琮终于听不下去,他原本是真不想搭理如今的耶律延理,此时扶着白大夫的手半坐起来,冷冷道:“都出去。”
“就是,出去!”赵宗宁赶耶律延理。
耶律延理见赵琮坐了起来,赶紧转身,又从袖袋中拿出另一个瓷瓶,递给白大夫。白大夫正要接,若真对陛下的身子有益,总归要看几眼。
却不防再度被人夺了去,这回夺走的是赵琮。
赵琮将瓷瓶拿到手中,看也不看,而是直接往床边一摔。
瓷瓶碎裂,里头流出液体,清香萦绕床畔,渐渐充盈内室。
赵琮抬眼,平静道:“朕的身子如何,自有御医医治,不敢劳烦辽帝。若无其他要事,烦请离去。待朕身子好了,再好好招待您。”
耶律延理的手握了握,再松开,人却还是未动。
赵琮冷笑:“这到底是大宋,辽帝再厉害也得分清楚场合。便是朕派人在这儿斩杀了你,也无人知道。朕在意宋与辽之间数年和平,不愿做那小人。但若是辽帝逼人太甚,朕也不是好惹的。”
“送客!”赵琮再道。
赵宗宁上来拉他:“走啊你!”
耶律延理的脚跟黏住了似的。
赵琮的额头一阵阵抽疼,遮掩得好好的情绪再度碎裂,他冷笑再问:“难不成辽帝要朕送您一个‘滚’字?!”
耶律延理这才拱手,轻声道:“明日再来拜访。”
说罢,转身离去。
赵宗宁紧跟着他走,生怕他半路反悔。
茶喜正送吃食进来,刚到床边,赵琮便拿起其中一只精致海棠釉的碗,一把砸到地上,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叫张眷进来。”
白大夫直发抖,茶喜点头:“是,是!”
赵琮将手塞回被子中,抖得厉害。
这都是他逼的,他逼自己杀他。
那就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