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向可好?”程询打量着父亲,“怎么不见随从?”
程清远微笑道:“我请两位高人随我进京,进城门后,随从护送二位去了护国寺。”
语声未落,天赐欢快的语声传来,“祖父?没错。是祖父诶。”
程清远展目望去。
“是天赐。”程夫人轻声道,“我们的长孙。”
程清远往前迎了几步,手有些迟疑地伸出去,抚了抚天赐的面颊,“好孩子,你怎么会认得我?”
“看画像。”天赐认真地说,“爹爹、娘亲画过您好几幅画像,有一幅,挂在修衡哥哥房里。我经常看,认得您。”
“真聪明。”程清远的神色不再平静,笑容不再含蓄,他伸出手臂,“让祖父抱抱,好么?”
“好啊。”天赐笑着点头,大眼睛凝视着祖父的鬓角,“您头发白了,画像上不是,在外面很辛苦吗?”
程清远柔声说:“在外并不辛苦。是祖父已经年老。”
程询跟过来,笑道:“先回房吧,回房再好好儿说话。”说着,刮了刮天赐的鼻尖,“让祖父抱着你回去。”
“祖父会不会累?”虽然知道这是祖父,但到底是初次见到真人,当下没法子无所顾忌地依赖,考虑的便是别的。
程清远笑道:“不会,只管放心。”
天赐见父亲撑着伞陪在一旁,笑着点头,搂住祖父,“那就好。”
怡君则扶着婆婆的手臂,“娘,我们回房去。”
程夫人轻一颔首,走出一段路之后,神色便没了方才的恍惚,恢复了惯有的端庄温和。
回到正房,程译、程谨相继前来,向阔别几年的父亲行大礼问安。片刻后,蒋映雪抱着阿逍,和徐氏一道前来,一同上前行礼请安。
随后,三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西梢间,给父亲留出洗漱更衣、与母亲说话的时间。
天赐对祖父的了解,大多是通过双亲和修衡之口,加之时时看到画像,所以才一见就觉得亲近。
阿逍却是不同,年纪还小,对祖父一切便所知甚少,至多是偶尔奇怪一下:别人的祖父都在家中,自己也有,却总见不到人。这会儿,他有些茫然地问天赐:“哥哥,你以前见过祖父吗?”
“没有啊,但是我认识。”天赐拉着阿逍的小手,到大炕里侧,叽叽咕咕地细说由来。
程谨对程询道:“大哥,等会儿我就派人去给修衡报信吧?”
程询颔首,“行啊。让他早点儿知道也好。”
“别家亲友也一并知会一声吧?”徐氏轻言细语地建议道。
“我晓得。”程谨对她一笑,“修衡不是跟别人不同么?就特地问大哥一声。”
徐氏抿嘴笑了。
程译则望着窗纱上的窗花,“今年春节,总算是圆满了。”
“的确。”程询微笑,“这几年,你和三弟过得都很辛苦。”
“这是扯哪儿去了?”程谨立时笑起来,“大过年的,哥,别吓我们成么?”
程译斜睇着长兄,“可不就是。要说过得苦,谁比得了你?”
“那不一样。”程询如实笑道,“我不是自找的么?”程译、程谨的手默契地抬起,轻轻砸在他肩头。
“你当家带着我们这好几年,我们再知足不过。真的。”程谨轻声说。
程译附和地点头。
徐氏看着这一幕,唇角徐徐上扬。
怡君和蒋映雪站在门边,正在商量着办宴请的事——公公回来了,理应庆贺一番。妯娌两个商量了这一阵,到这会儿,连菜单上的几道硬菜都定下来了。
红翡走进门来,请他们几个去东次间。
程清远洗漱一番,换了件半新不旧的锦袍,程夫人神色如常。夫妻两个一左一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都是笑微微的,但是过于平静,如何也找不到久别再聚该有的那种喜悦。
就像是从未离别。
怡君叹服于婆婆这般修为。心里有过多少埋怨、牵挂、担忧,除了婆婆,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
有两个孩子插科打诨,使得气氛分外欢快热闹。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用过年夜饭,妯娌三个带着天赐、阿逍到了静香园,让留下来的六个人说说话。
程夫人命小丫鬟知会了林姨娘,林姨娘只说子时之前一定要抄完一部经书,明日再去请安。
这么久了,那个男人不在家,是程夫人、程询给了她和儿子现在的好光景。——再迟钝,一年一年过去,也该想明白、看清楚一些事。换了谁是她,都会像她一样对男人淡了心思、没了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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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进宫拜年之后,唐栩带着修衡来程府拜年。
修衡看到程清远,欢天喜地的。一老一小坐在一起,一个忙于询问修衡现在的课业,一个忙于询问祖父在外都去过何处。
过了初六,修衡就回到程府,但凡得空,就央着程清远讲述在外的见闻,天赐、阿逍也跟着凑趣。
程清远自是乐于享受这般的喜乐,把来拜访自己的人都推给程询去应付,自己一心一意和三个孩子作伴。至于家里家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程夫人见他如此,心里舒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