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有点紧张。
接受到王者这种高逼格的职业来扮演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全新人设,路日就想着等会儿要面对众人就觉得自己必须要花费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然后情不自禁地就从这些勋章上想起了这个世界自己的便宜兄长和姐姐。
假如此刻使他们站在这里,即将前往众人的眼中,带上王冠,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不过这是没有意义的考虑。
三王子路日就必须成为北境王,否则日神马车就会回转,星辰与河流为之逆流,时间向后,世界按照他的意志重启。
于是他抬起头,对着神,看着他身侧浮动着的黑色雾气,道:“神啊,你重视我似乎过了头。”
神不说话。
“过于宠爱一个凡人,会让他的骄傲增长,任性妄为,最终带来毁灭。”路日就声音带着一种仿佛对着情人低语般的温柔。
与神过去在虚空中看到的一样,他为了利用那些凡人而虚伪欺骗,为了让他们看到并喜悦,为了他而付出一切而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神虽然知道这点,却无法移开目光,看着他用这种心不在焉的高傲,静静望着自己,仿佛思索了片刻,道,“您是不是喜欢我?”
那张脸实在太过熟悉,连这种漫不经心地欺哄人为他牺牲的傲慢也一模一样。那深黑色的眼睛折射着霜雪的光,却也像是冰雪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正因为他不爱,所以他就越发美丽。
神的目光凝视着这张面容。
这张脸曾在他尚且身为凡人的少年时期给他最深刻的救赎与抚慰,是他将自己从最绝望的境遇中拉了出来,直到他抵达黑暗系主神的位置。
在深渊之底沉睡的时候,他依旧在无数次辗转往返的梦境中回忆起对方的脸。
但那并不是甜蜜。
这个人也曾给予他深刻的背叛,当他在战场上击败了光明神后,却被自己憧慕着的凡人用曾弑神的剑在胸口狠狠捅了一刀。那时候这张脸的表情也依旧是如此,心不在焉,美丽又高傲,内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那时候神就知道,不论他的力量多么强大,甚至足以问鼎众神的王座,都无法读懂这人的心。
路日就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却并未气馁,而是再次问道:“神啊,您喜欢我吗?”
……狂妄的家伙。
神说:“不喜欢。”
路日就:……
等等,你这下太直白了我有点吃不消。
至今为止他还没得到过这么明确的答复。就算不眷恋他,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也没人忍心这么直白地拒绝他的话。
就是这种“果然大家都是颜狗那我颜控也是正确的”的自信才让他坚定地相信自己的行事准则绝对没错。
但……果然神毕竟是只有人类外表的类人生物,内里就是不一样?
路日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外表看上去却怔了一下,而后仿佛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般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但神凝视着他,开了口。
“但你确实是我最宠爱的凡人。”神说,“在我带走你的容貌之前,你就是我选定的王,我怎样捍卫我的荣耀,就同样怎么捍卫你的荣光。”
路日就说:“即使是战争?”
“战争是我的本能。”
“……”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竟然难得笑了起来,“我的荣幸,神。”
当钟声敲响第五次,等得不耐烦的贵族军官们终于在城堡的门前看到即将加冕的北境王。
这位三王子并不如之前两位继承人那样被北境的人们熟识,但只要见过他一眼,就不会错认他的身份,从门边最先看到他的人开始,他的子民立刻半跪下来,对着即将加冕统治的王行礼。
然后这跪礼就从门口开始向四面传播,只是眨眼间,方才还站立着一大堆人的宴会厅里就仿佛骨牌倒下般刷拉拉跪倒了一大片,其他王国过来观礼的贵族还在心里头嘀咕抱怨,被周围突然情况惊得一懵,站在那里鹤立鸡群,窘迫不已,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门口。
然后他们看到了他。
黑发黑眼,仿佛常常出现在吟游诗人传说中的恶魔,那即将加冕的北境之王。
他的年纪看上去极年轻,俊美的面容好似北境倏然一动的风雪,那身衣服不会有人将其错认。
鲜红得仿佛被鲜血染红——北境的人确实自豪地声明君王的红色礼服是被子民的鲜血染红,但其他王国的使者觉得他们应该还不至于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而胸口的那些徽章冷锐,让人不能直视那逼人的锋芒。
北境王的军装是北境的传统,披风则承载着家族的荣耀,等候已久的骑士立刻默不作声上前,给他披上了北境世代传承的披风,那是他父辈的传承。
新王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就已经带走了所有目光。
他的脸色苍白,仿佛正缅怀逝去不久的父亲与兄姐,让在场的北境民众心里因他的这份不该属于王者的脆弱尊崇却又爱怜。
“圣子!”旁边的圣殿骑士拉住准备向他靠近的圣子。
金发蓝眼的年轻圣子不明所以:“我们必须要让北境王同意接受教廷的加冕……”
骑士说:“他不对劲。”
他警惕地将手放在腰间入鞘的剑柄上,对于旁边的北境人因此投来的怒目而视熟视无睹,只是如临大敌地凝视着北境王的方向。
圣子虽然有些茫然,但出于对这位不论资历还是实力都在自己之前的前辈的向来尊重,只能眼睁睁看到王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迈步走向中央。
对方并未向自己投来一眼。
他的确长得很好看。
圣子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