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我瞧着老十四那表情不对,这段时间他天天招幕僚,总不会是闲着无聊,找人聊天吧!”胤祥趁着大典没有开始之前,凑到胤禟的身边,轻声说道。
今天也算是四哥的大日子,他是真不希望有人破坏,毕竟四哥在他们几个之中,算是最为辛苦的一个,难得现在有了改变,他自然是希望他的一切都能好好的。
“放心吧!爷早就料到他会不安好心,你想想此次大典,皇阿玛有多重视,那就有多不能容忍有人去破坏,只要他敢动,不用咱们出手,皇阿玛就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而且十三,你别忘了,西北战事依旧处于焦灼的状态,整个战局并没有因为换了将领就发生改变,所以这就是一个机会。”胤禟微微压低自己的声音,语气平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轻易地安抚人心。
胤祥能得到的消息,他和胤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般放纵胤祯,不过是为了一箭双雕。想想皇阿玛的雷霆之怒,想想西北战事的人选,这都将削弱胤祯他们的实力,续而增加他们的筹码。
“九哥说得是,倒是弟弟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胤祥看着一脸自信的胤禟,心里原本存着的那一丝比较之心在此刻,慢慢散去了。
其实在他心里,见到胤禛倚重胤禟,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在胤禟和胤俄没有转投阵营之前,他才是胤禛最重要的帮手,可以说但凡有事,胤禛必定是找他帮忙,可自打胤禟和胤俄来之后,他就开始被边缘化了。
虽然很多事情一如从前,但是他能感觉到胤禛对于胤禟的信重多于他,他心里难受,可又碍于兄弟之情,就在某些事情上存了比较之心,但是此刻他是真的服气的。不管是对于胤禛的选择,还是对于胤禟的能力,他都服气了。
“不是你想得简单,而是这件事一开始就没有告诉你们,因为四哥希望你和老十能接下西北战事的位置,两人相辅相成,将这场战事以最漂亮的方式了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年拖过一年,要这知道这战事拖得越长,耗费就越大,咱们失去的不只是那些军士和钱粮,咱们还有大把的压力在。”胤禟说这话时,声音比刚才还低,仅止胤祥一个人能听清。
胤祥闻言,再不敢多想,拱手以对,表示自己的决心。毕竟比起那些琐碎的事情,他是真的渴望上战场,一展身手。现在两位兄长为他们铺平了前路,他们如何能他们失望。
眼瞧着大典即将开始,胤禟对着胤祥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回到自己的位置,而那些打着小算盘的人,此时也开始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等着大典开始。
胤祯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盛大的场面,脑子里一片‘嗡嗡’声,耳边响彻着各式各样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就像是刀子一样反复地割着他的肉,让他疼痛难忍,却又难以言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因着没有准备,一下子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尖锐的痛楚让他瞬间回神。
抬头的瞬间,看着站在康熙身旁的的胤禛,身穿一件浅黄色长袍沐浴在阳光之中,晃得人眼疼,更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是新旧交替,又好似他很快就会登上那个让他梦寐以求的宝座。
胤祯很想咆哮,很想叫嚣,更想冲过去,取而代之,但是现实是他只能咬紧牙,静静地跪在下方,看着昔日被他压制的胤禛无限风光。明明阳光正好,天朗气清,可是他确觉得浑身直冒冷汗,那种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母妃怎么还不来?她难道是愿意看着四哥登上那个位置的吗?还是说以往她宠爱他苛待四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为什么他开始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了?
大典还在继续,胤禛跪着,耳边听着李德全念出的旨意,他知道这道圣旨之后,他和德嫔再无瓜葛,他将是佟母妃,不,是皇额娘的儿子。即便皇额娘已经不在了,但是再不会有人像德嫔那般苛待于他,就好似他能呼吸都是一种错一样,让他觉得无比憋屈又无比的难过。
李德全的声音有些尖锐,但是此时在胤禛听来却犹如仙乐一般,让他那被苦水浸透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丝丝安慰。
对,是安慰,也是解脱。
曾经的胤禛为了得到德嫔的认可,可以说是用尽方法,吃尽苦头。若是这样做有用,也许他不用像现在这样觉得是解脱,但事实是他付出了许多却连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没有得到。长此以往,他内心对于德嫔的所有期盼都被磨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觉得有关于德嫔的一切都是折磨,否则他此时不会觉得解除这段母子关系对他而言是解脱而不是无奈。
圣旨念到尾声,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突地听到一阵叫喊声,随后便见到德嫔从不远处快速地跑了过来,有别于宫中众妃嫔给人高贵端庄的固有印象,此时的德嫔可谓是毫无形象可言,她一边跑着一边叫着,那癫狂的模样让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都难以追上她的脚步。
“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请你不要将老四过继出去,皇上——”那般凄厉的叫喊声,让在场的人纷纷看了过去,不管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看着德嫔这架势,再看康熙黑沉的脸色,便知道接下来他们将面临的肯定是狂风暴雨。
祭台之下的侍卫们倒是想阻拦,只是德嫔到底是妃嫔,他们这些侍卫也仅止只是提刀相对,可当她无惧于这些东西的时候,难不成他们还真敢杀了她不成。既然不敢伤掉对方,那就只能任对方从他们的阻拦下直直冲过去。
虽说这并不算是他们的错,可是他们归根究底也没把事做好,皇上要是追究起来,他们也是小命难保。待德嫔带人冲过去之后,他们很是自觉地跪了下来,为自己守卫不利而请罪。可跪归跪,侍卫心里也亦对于擅闯的德嫔生了怨气。
不要以为小人物就没有翻身的可能,能在这种场合担任守卫的,没点门路怎么可能进来。也许他们不能拿德嫔等人怎么样,但是私下里给添添堵还是可以的,毕竟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德嫔接下来肯定是要倒霉的。
德嫔心里其实明白这一切都是挽回不了的,但是她这段时间坐立不安,脑子里满满都是胤禛成为嫡子之后的种种可能,甚至她每天夜里做梦都梦到佟皇后站在高处对她冷笑,一如当年,她只是可有可无的宫女,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妃子。
她怎么可能容忍,怎么可能接受,她不甘,她不愿,再加上胤祯的哭诉,所以拼着失宠,拼着被打入冷宫也罢,她都要毁了这大典。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胤禟将一切都布置的妥妥当当的,甚至连守卫也安排密密麻麻的,若不是她摆出一副豁出命来的架势,她怕是难以走到这里来。
站在前排的胤禟眯着双眼,冷冷地看着不断前进的德嫔,心中一阵冷笑,他就怕德嫔不来,来了就说明一举将他们消来的时机到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礼成
康熙冷着脸,看着逐渐接近的德嫔,脸色阴沉,却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了李德全一眼,示意他继续念。
李德全会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念起了被打断的圣旨,语速较之前明显快了几分。好在圣旨大半都已经念过了,现在寥寥几句,倒也不耽搁什么时间。
胤禛跪在原地,表情一如既往,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若是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放在两侧的手正紧紧地握成拳头,青筋暴露,可见其心中的情绪并非表面这般平和。
日头渐渐高了,阳光比起先前更多了一丝暖意,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但是此刻,胤禛却一丝暖意都感受不到,相反地他能感受到的是来自于德嫔的满满的恶意。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肯放过他,他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他忽然想起他刚回到德嫔身边的时候,每每看到德嫔轻声细语地哄着胤祯,他便下意识地想到靠近,毕竟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能渴望什么?无非就是父母带来的温暖,但是德嫔眼里的冷意却吓退了她,从那时起,他总想着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才惹得德嫔不喜。于是他学习认真,事事依规矩而行,可是换来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夸奖,而是越发冰冷的对待。
时至今日,他们母子也算是求仁得仁,她嫌弃他曾作为皇额娘的儿子,那行,他现在彻底地变成了皇额娘的儿子,岂不是更合她的心意。可是事实是她见得不他好,看不得他风光,但凡他有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她都得插上一脚,似乎他只要活着他就是错。
想到这里,胤禛原本直挺挺的背脊突然之间瞧着没有从前那般挺直了,透着一股子悲凉。
康熙站在上方,自然有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纳入眼底,若说他之前还对将胤禛过继有一丝的犹豫,那么此刻,他就是铁了心想要促成成事,无他,不过就是天生反骨,越是有人阻止他就越要做,一如当年他打定主意撤三藩时一样。当时支持他的人有多少,阻止他的人又有多少,可是他最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他获得了胜利。
面对这样的场面,不管是阿哥还是大臣都不由得禀住呼吸,甚至有人还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一副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的模样。
德嫔此举不用细究就能猜出她的用意,不管她是对的还是错的,此事看得还是康熙的意思,而康熙下了旨意,她却当着众人的面闹出这么一出,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后续,毕竟康熙从来都不是那种任人算计的帝王。这一点不管是前期还是现在,即便康熙的手段相较从前的确软了不少,可是一旦有人触及他的底线,那下场不由分说,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寂静的场面依旧不能阻止德嫔的场面,但是德嫔自己其实只是憋着一口气才能走到这里,否则就她那养尊处优的身子,如何能一路狂奔至康熙跟前。
“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过继老四,老四是臣妾的儿子啊——”一声哀嚎,德嫔整个人跪倒在康熙脚下,一脸的悔恨,满目的泪痕。
康熙却不为所动,甚至一脚踢开德嫔包着他小腿的手,一脸冷笑地怒喝:“不知所谓,孝懿仁皇后先逝之时,朕将老四交于你抚养,你当场便拒之宫门之外,之后种种朕不想详说,但是你苛待老四,甚至暗地里算计谋害老四之事,朕也只当你是一时的糊涂。可是让朕没有想到的是朕手段用尽,你却屡教不改。今日,朕如你愿,将老四交还于孝懿仁皇后为子,日后再与你无一丝干系。不管未来他是何成就,朕有言在先,他待你同待宫中其他嫔妃无异。”
康熙此举便是直接断了德嫔后路,他原本还想着即便过继老四,就凭着这亲生母亲的身份,日后还是能照拂几分,但是今日过后,康熙对于德嫔可以说是再无一丝怜惜,否则依着他的性子,他不会这般绝决地断了德嫔最后的出路。
德嫔闻言,神色一变,整个人不自觉地瘫了下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可见她此时是有多么的绝望。也许在她心里,对于胤禛的孝顺是深信的,否则不会百般折腾,而对于胤祯,她是真心疼爱的,却也是难以深信的,毕竟胤祯行事的确很难让人不失望。
良久之后,德嫔爆发出一声哀嚎,她声音里透露出的绝望却无比的清晰,以至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的悔恨。
“李德全,拖下去!”康熙却看也不看德嫔一眼,甚至对一旁的李德全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