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绿色的青菜虫,趴在碧绿肥嫩芥菜叶上。她扔了菜叶,抬头,指给熊碧云:“有虫虫哦。”
熊碧云说:“虫虫把它捏死。”
她听不懂捏死是啥意思,仍然呼唤熊碧云:“有虫虫哦。”
熊碧云走过来,将青虫捡起扔到地上,脚“啪”的一踩!一股黏稠的绿水流出来,青虫已经被踩扁了,只剩一层肉皮。
豌豆开花了,有的已经长出了豌豆荚。熊碧云摘了豆荚给她吃。嫩的豌豆荚脆脆的,甜甜的,有股清香,可好吃了。
菜地就是食物的大花园。
菜芯也是甜甜的,生吃也好吃。不过她不吃菜芯,因为黄瓜出来了。小黄瓜长在秧子上,白白的。熊碧云专挑那特别小,特别嫩,还没长籽儿的,摘下来给她吃。
小黄瓜甜,老黄瓜不好吃。
熊碧云说:“少吃一点,晚上爷爷回来给你炒肉吃。”
熊碧云摘了一把辣椒,摘了一些菜芯。成熟的黄瓜,豇豆,四季豆,全都摘下来。黄瓜可以凉拌。四季豆可以泡泡菜,豇豆嫩的泡泡菜,老的,在锅里煮一煮,晒成豇豆干,冬天的时候用来炖肉。
黄瓜是那种无刺的土黄瓜,颜色青白,短短胖胖。豇豆是土豇豆,有绿绿的,有白白的,有红红紫紫的,特别好留种,而且繁殖快,结的特别多,成熟起来一批一批的。不用特别伺候,只需要播种的时候洒点种子在地边上,秋天就能结出很多。熊碧云背了背篓,拉着杨鑫在附近地头转了一圈,竟然装了小半背篓。
她累了,坐在红薯地边上,要歇口气。
红薯藤长的碧悠悠的。
不好。
红薯藤子该割了。
红薯藤长得好,红薯就长不好。割了红薯藤,根系吸收的养分才能供应给红薯。
红薯藤割去喂猪。
哎,忙不完的事情啊。
熊碧云折了一根红薯叶。红薯叶子的嫩茎上有层薄衣,不易断。她把嫩茎在手里折弄了一会,变成了一段长长的流苏。
她将这摇坠的小玩意挂在杨鑫耳朵上,说:“这是耳环。”
杨鑫十分新奇:“这是咋弄得呀?”
熊碧云折了红薯叶教她。
杨鑫把一段红薯茎□□的断断续续不成样子了,终于做成耳环,得意地举给她炫耀:“我也会做耳环啦。”
她把耳环挂到熊碧云耳朵上。
她玩的停不下来:“再给你做个项链。”
耳环,项链,头花儿,手链,红薯叶子挂了熊碧云一头一身。她还没有玩够。
熊碧云说:“莫弄啦,莫弄啦,不要戴啦。老都老了,还戴这个。”
难得的宁静,熊碧云不想回家去。
她坐在地头跟杨鑫玩了半天,时候不早了才背着背篓回家。
杨文修今天放假了。
不知道为着啥事,他今天不太高兴,回来就拉着个脸。熊碧云累了一天了,本来想回屋歇着了,进门一看丈夫的脸色,心头忐忑,不敢在屋里呆。转了个圈,又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去地里割红薯藤去了。
杨鑫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去看婆婆割红薯藤,但婆婆也不理她,不陪她玩了,只是低着头干活,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站在地头叫了几声:“婆婆。”
“婆婆。”
熊碧云低着头没回她。
她站了一会,很无趣。天黑了,蚊子和蠓虫到处飞,叮她的腿。她绞着手指头,呆愣了一会儿,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又跑回家去了。
“爷爷。”
“爷爷。”
她像只小企鹅奔向卧房。
卧房门口,有一尺多高的一个门坎儿,她迈不过去,站在门口叫唤:“爷爷。”
“爷爷,抱我!”
杨文修站在茶几前要喝药。用一只搪瓷水杯倒了杯热水,他拿出了一小包阿咖酚散。
窗子前,收音机开着。天线伸老长,他正在收听广播,里面哇啦哇啦在唱戏。他走到门口,把杨鑫从门坎儿外面抱进来。
杨鑫站在茶几前,仰着头,看他撕开一包黄色绿边的小纸包。纸包上画了个捂着头的小人儿,倒出来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啥呀?”
她奶声奶气问道。
杨文修将纸包给她看,说:“这叫头痛粉,治头痛的。”
杨鑫说:“爷爷头痛呀?”
杨文修回答说:“爷爷生病了,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