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一边戴耳坠,一边点头。
“那我先陪你回同福巷,中午我过去接你。”
收拾妥当,红豆起身开窗,打开的一瞬间,瑟瑟晨风夹裹着清淡花香拂来。
她畅适地吸口气,空气里透着几分秋日特有的清寒,身上冷了起来,又回衣柜拿了一件月白色薄呢绒大衣披上。
两人下来得晚,餐厅里贺孟枚等人早坐在餐桌边了,不是饮茶便是看报纸,各自忙各自的。抬眼望见他二人,都是一怔,尤其是贺竹筠,忍不住露出纳闷之色。不管是二哥还是二嫂,都与平日有些微妙的不同,二哥眉眼温和俊逸,嗓子大大的见好。二嫂从前就漂亮,今日竟有种艳光逼人之感。玫瑰红这等浓腴的颜色穿到她身上,不见半分俗腻,反衬托得她脸庞娇若雪玉,望二哥时,二嫂眸波盈盈,里头像藏着晶莹湿润的露水。
两人向众人请安,坐下一言不发用餐,从头到尾不曾交谈。可贺竹筠跟他二人相对而坐,莫名有种耳热脸红的感觉。以往极喜欢跟二哥二嫂相处,今日却隐约庆幸二嫂仍在家休息,不然一会跟他们共乘一车,想想就会不自在。
用过膳,贺云钦便让老余备了洋车,自己驾车送红豆到同福巷,亲眼看着她上了楼,这才回到车内,往震旦去了。
刚到课研室,有个文员正接电话:“也许他在来学校的路上,要不您稍后再打。”
瞥见贺云钦,脸上一喜,忙对电话道:“他来了。”
贺云钦本已往内走了,听了这话,停下脚步,讶道:“找我的?”
文员一惊:“您嗓子怎么了?”
贺云钦冲她点点头,接了电话,就听那边道:“贺云钦,我已经查了那几本书的借书记录,近三个月只有两个人借过这几本书,一个是顾筠,另一个你我都认识,你猜是谁,就是上回我们去找他破解那本玄宗野录的邓归庄。说来也巧,这人十年前去的北平,刚回来不足两月,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多案子。更有意思的是,我顺便查了一下这人的履历,原来他读中学时,所就读的学校正是春莺里的致知中学。”
第62章
贺云钦问:“邓归庄现在圣约翰任教?” 不然何以能进入图书馆借书。
“对。”王彼得道,“三月前圣约翰数学系有位老教授退休, 教职因此空了下来, 正好邓归庄打算搬回上海, 见母校招教员, 便接了圣约翰的聘书。”
“可查到他当年为何离开上海去北平, 这些年又在北平何处谋事?”
“他毕业后就去了北平, 此后便一直在阜京大学任教, 半年前为着母亲生病,邓归庄连夜回了趟上海, 也许他正是因为对母亲起了愧疚之心, 所以才起了搬回来的念头。还有一个不寻常之处,就是邓归庄这些年孑然一身,始终未娶亲。”
贺云钦皱了皱眉, 邓归庄十年前大学毕业,今年少说也三十有二了, 一直未娶妻, 说来是有些奇怪。
“照我们在分析许奕山案子时的猜测, 凶手应是曾出现在婚礼上过, 可是我记得我们并未邀请邓归庄。”
王彼得之前便已核对过婚礼名单, 的确未在上头找到邓归庄的名字:“这点我也觉得纳闷, 但是我后来一想, 凶手既能约傅子箫到圣约翰去, 说明他们彼此认识, 那么他认识许奕山也不奇怪, 许是他偶然间去许奕山家,见他家无人,临时起意下的手?”
贺云钦不置可否:“傅子箫呢?过去可曾住过春莺里,跟阳宇天他们可认识?”
王彼得道:“傅子箫是当年春莺里出来的瘪三,随便一打听便可知道他的劣迹,这人本在一家富户做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混进了富荣洋行,富荣洋行倒闭后又去了大兴,十来年过去,此人虽无真才实学,但因素会谄上傲下,竟也混成了大买办,平日生活极奢,是好几家戏班子的头号票友,为了捧角,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怪就怪在本埠这些戏班子里,他唯独没去过刻羽戏院,更没捧过白凤飞的场。”
白凤飞唱腔独一无二,曾有墨客为其撰文,谓之有“穿云裂石之声,引商刻羽之奏”,刻羽戏院原不叫刻羽,因着这篇文章才得其名,傅子箫既是骨灰级票友,不听白凤飞的戏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连刻羽戏院都不涉足就有些不对劲了。
贺云钦摸摸眉毛道:“所以你可去过傅家了?这几日傅家可曾接过谁的电话,有没有什么拜帖之类的,傅子箫可说过要跟某位故友见面?”
王彼得一说此事便来气:“因为当家人出了事,傅家早乱成一团,几个姨太太闹着分家产,下人们只顾浑水摸鱼,傅子箫的尸首仍在法租界警署,哪有人管他是怎么死的,我连哄带吓,费了好多工夫才撬开傅家一位老下人的嘴,那下人只说傅子箫近一月来有些心神不宁,上礼拜还说要去苏州别馆住住,说是要散心,但最后不知为何没能成行,出事当晚他本是约了跟几个买办打麻将,因定的地方离家有些远,所以独自一人开了洋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