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红豆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贺云钦一听到这事脸就沉郁了几分,胸口似乎仍扎着一把极尖利的锥子,一直插到心脏的最深处,即便不碰不动,依然有种钝钝的痛感,寂然了好一会,才温声问红豆:“你可还记得当时在旧课室外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
红豆自然看出他脸色瞬间差了好些,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摇头道:“当时课室外太黑,我并未见到什么,就只听到最里面那间课室里似乎有人被掐住了喉咙,或者是被人捂住了嘴,还伴随着挣扎的声音,我猜正因为被害人挣扎,所以才不小心撞开了门。总之那声音很不寻常,我害怕极了,转身就想跑,可是那人很快就从课室出来追上我,靠近我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明显的烟味,后来他捂住我,我因为拼命挣扎头顶撞了那人一下,撞的部位应该是鼻子,所以我猜那人至少有八尺多高,而且这人胳膊和腹部均极其筋瘦结实,无半点臃赘之态,穿的是长袍,并非西服。”
贺云钦怔住,想不到红豆在那种凶险的情形下还能记下这么多有用的信息。
王彼得简直恨不得喝彩:“实属难得!这一来又提供了好几个关键线索。”
他取出怀里的自来水笔,在纸上写道:
一、据后巷面馆服务员和红豆的描述,这人身高不会在六尺以下。
二、贺云钦现场勘测这人脚印约有43码。
三、顾筠回忆,此人手掌大、力气不小。
四、红豆补充,高而瘦,并非高而胖,有穿长袍的习惯。
五、平时未必吸烟,但作案时一定会吸烟,吸的还是长乐牌。
六、极有可能参加过贺云钦和红豆的婚礼,而且能顺利进入圣约翰图书馆借书。
零零碎碎地拼凑在一起,思路顿时比先前明晰了不少。
贺云钦拿了那张纸看:“最后一条存疑。首先我们还不清楚迷晕顾筠跟红豆是否是同一人。第二即便是同一人,他未必是为了那几本书迷晕顾筠。第三,就算真是为了书而迷晕顾筠,以凶手的谨慎性子,岂能不知顾筠和你王探长会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图书馆借还记录?这行为无异于提前自我暴露,他早前迷晕顾小姐岂非是多此一举?”
王彼得愣住。
顾筠推推眼镜道:“我们学校图书馆管理借还书籍这一块的确是记录极详,一查便知。”
贺云钦道:“所以图书馆的借还记录值得一查,但别太乐观,因为未必能从这一条摸到凶手头上。我最想知道的一点还是:如果凶手因为红豆撞破了凶案现场想谋害她,当时便可下手,为何大费周章用车将她掳走,掳走也就掳走了,后来还放过了她。”
从现场勘查来看,正因为那人下车走了,后座上的红豆才会迷迷糊糊下了车,走到邻近的公园,再次昏睡过去。
这的确太前后矛盾了,似这等连杀三人而未露出破绽的冷酷凶手,难道也有思绪混乱的时候?
贺云钦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问红豆:“当时你在课室外可曾听到交谈声,比如傅子箫挣扎时,有没有不小心喊出了凶手的名字?”
红豆思忖着道:“没有,那课室废弃近半年了,晚间少有人去,当时那条小路黑漆漆的,我走近的时候有点害怕,门打开之前我不清楚,但门打开之后,我的确只听到那种古怪的濒死的闷气的声音。”
贺云钦敲了敲那张纸道:“凶手前两次杀人都是在被害人的家里,唯独这一回例外。也许他事后也觉得前两次太过铤而走险,因为行凶时难保不会被提前回来的被害人家人撞破,故这次他杀害傅子箫时,特选了较偏僻的地方。而且虽然当时红豆未听到不利于凶手的线索,但我猜凶手动手前应该跟傅子箫进行过交谈,他不敢确定红豆听去了多少,一急之下才冒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可是他追上红豆后仅仅只是致红豆昏迷,并未痛下杀手,不知是不喜滥杀无辜,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红豆不解:“如果他不想滥杀无辜,只管迷晕了我将我丢在原地即可,为何还要将我带走?
贺云钦脸色微微一沉:“可见他的确犹豫过要不要杀你。从你失踪到我朋友找到那辆车,中间隔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足够一个人作出决定,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尽管他不确定你是否听到了关于他身份的只言片语,最后依然选择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