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崇毅苦笑道:“我知道就算我换了营生,白海立一样可以整天找我麻烦,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迟早有一天会算计到红豆。红豆眼下要上学,不能总闷在家里,几月前白海立曾用这法子奸污了一个女学生,后来硬逼那女学生给他做了姨太太,我眼下只担心红豆遭了他的暗算,白海立此人动不得杀不得,从前我在警局任职,只能一忍再忍,但要是红豆真落到他手里,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定会跟这畜生同归于尽。”
他每说一句,贺云钦脸色就淡一分,到最后几乎称得上面无表情了。
虞崇毅甚少在贺云钦脸上见到这神情,未及多想,接着道:“白海立看我提了辞职,干脆拿出我和王探长贺先生办案时的照片出来威胁我,说我身为警察有意泄露警署机要,要办我的罪。若是我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可以帮我压一压,若是我还糊涂,警署正要肃清风气,他正好可以拿我开刀。他说他耐心有限,仅给我一个晚上考虑,究竟是风风光光地让妹妹给他做续弦,还是尝尝牢狱的滋味,等我想清楚了再给他答复。我想起照片还牵扯到王探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给你们二位打电话。”
贺云钦道:“虞小姐自己知道这件事么?”
虞崇毅道:“她回家就睡了,白海立来时她一点不知道,不然怕是会气得睡不着。白海立还说明早来接红豆,往后就由他来负责接送红豆上学。”
贺云钦一滞,怒极反笑道:“明早我过来送虞小姐上学,虞先生,你先回家,白海立的事我来处理。”
***
儿子走后,贺太太静下心来回想今晚寿宴上的事,那电话不论是不是虞小姐打的,单看儿子的反应,就知道竹筠和兰芝早前并未多心,儿子的确跟那位虞小姐有了些意思。
今晚儿子险遭算计,丈夫惊怒之下,认定此事是个隐患,为了杜绝后患,一味指责儿子不肯交女朋友,而因为这事三番两次扯到明漪身上,连老大都似乎对老二起了疑心。
回头一想,寿宴上这位虞小姐对眼下的贺家来说真是一场及时雨。
一来,儿子对这女孩子显然已微露爱意。她这做母亲的,虽一心盼着儿子早些娶妻,但也不想儿子为了应付胡乱定下亲事,若是往后小两口不睦,儿子这一生岂不是都毁了。
二来,当时不止竹筠看到她二哥和虞小姐,兰芝也撞见了。以兰芝的性子,回头定会跟她亲弟弟说起此事,这样再好不过,让老大知道老二非但有了心上人,还是位样样都不输段明漪的好姑娘,就算早前有些猜疑,也多少该放下了。
脑子里纷沓地闪过这些念头,眼色里渐渐浮起一层喜气,转脸看向丈夫,轻嗔道:“老爷刚才只顾着发火,有桩事我倒忘记跟老爷说了,今晚寿宴上有位圣约翰的虞小姐,老二似是跟这虞小姐在谈恋爱,竹筠和兰芝都撞见两人在一处了。”
段明漪眸子里仍有些莹莹水痕,听了这话,眸光微微一动。
“虞小姐?”贺孟枚一讶,“老二自己怎么不说,这虞小姐是谁?”
贺太太笑道:“是圣约翰教育系的学生,听说功课极佳,相貌真是不错,性子也大方。老二当着我的面只当不认识这虞小姐,回过头却跟虞小姐在小客厅单独聊天,后来还亲自送虞小姐到花园。老爷还不知道老二么,别的都聪明,唯独没谈过恋爱,自己心里怕是也糊涂,我看他这是有了念想还不知。”
贺孟枚脸色和缓了几分,扣了扣烟斗里的烟灰:“这虞小姐府上是何处?”
贺太太微笑道:“早打听过了,她父亲去世前是荣盛皮货坊的老板,父亲去世后,家里只有寡母和哥哥,上回竹筠去她家送帖子,对虞太太印象很不错,哥哥么,听说在公共租界警察厅当警佐,竹筠还说寿宴散席的时候,是虞小姐的哥哥亲自来接的妹妹,可见这家人对自家女儿看得极珍重。”
贺孟枚含着烟斗,唔了一声:“门第倒是其次,白屋出公卿的不在少数,朱门绮户倒向来不缺败家子,顶要紧的是品性好,这也才见了一面,一时也看不准,明早见了老二,问问他自己怎么说,若方便,请这位虞小姐到咱们家来好好吃顿饭,咱们再好好相看相看。”
贺太太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外面老二和老大媳妇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老爷心烦,孩子们也难做,老二既有了喜欢的,何必再耽搁,不如趁早定下来,正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老二眼看就要二十四岁了,早可以结婚了,虞小姐虽在念书,成亲并不耽误什么,大不了晚个两年再要孩子。”
贺孟枚忍不住笑起来道:“太太也太心急了。刚才下人说打电话找老二的那人姓虞,难道是这位虞小姐么,这么晚了,也不知何事。”
说着眉宇间透着几分不虞,显然对这作法不认可。
贺太太道:“我看未必是虞小姐,刚才两人私底下说了那么久的话,什么话非等到晚上回家再打电话说,虞小姐看着不糊涂,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招人闲话么,说不定是另一个姓虞的朋友,我就是笑刚才老二沉不住气,一听是姓虞的就下去接电话,可见他对这虞小姐有多上心。”
贺孟枚点点头:“让刚才接电话的下人进来回话。”
贺宁铮这时脸色早和悦了许多,笑着接话:“太太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刚才寿宴上忙着待客,倒未曾留意过圣约翰的学生们,也不知这位虞小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