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见阿沁听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转而问他:“阿宝让我问你呢,他先前的户籍在甘州尉氏县,如今户籍迁到了京畿祥符县,离七年时间还远着呢,八月份的乡试,他担心被人举报,问要不要回甘州去考!”
阿沁轻笑一声,道:“娘心里都明白,还问我做什么?阿宝喜欢读书,就一直读呗,在京城多好,我能明明白白知道阿宝在做什么说什么,与什么人来往!”
玉芝默然。
阿宝的身份,她心里明白,却总是在暗示自己,阿宝只是她的弟弟,而不是别人,不是西夏的王子……
如今马车里只有母亲和他母子两人,在外赶车的也是自己人,阿沁索性和母亲和盘托出:“娘,我在西夏王廷安排了人,早晚有一日,西夏会爆发内乱,天神教会全盘崩溃,到时候阿宝就可以带着他的汉人妻子及混血儿子回去继承王位,这样的话,西夏和大周,起码可以保持两代人的和平。”
在他小的时候,母亲陪他一起读书,告诉他,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以后也会继续这样做。
玉芝怔怔看着阿沁,心里有骄傲,有怜惜……
她的儿子,如此聪明能干,将来会成为中兴大周的一代雄主,可是他才十七岁,他肩上担负的责任太重了……
在作为母亲的她心里,阿沁永远都是那个含着泪看她的六岁稚童……
玉芝百感交集,忽然伸出双臂,揽住了阿沁,轻轻道:“阿沁,你想做什么,娘都支持你。可是你得知道,对于娘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更好了!”
阿沁不知为何,心头微颤,眼睛也湿润了。
他低声道:“娘若是疼我,得答应我一件事。”
自从母亲离开,他就成了这个样子,无论什么事都要算计。
这一次他也要利用母亲这一瞬间的心软,算计母亲一次。
玉芝松开了阿沁,眼睛湿漉漉看着阿沁:“什么事?”
阿沁含着泪笑了:“娘,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不想干涉我的生活,我都知道,可是我却想离你近一些,离妹妹近一些,在我想去看你和妹妹的时候,走过一道门就能看到。”
玉芝闻言,伸手弹了弹阿沁系着抹额的额头,微微一笑:“等许灵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她虽然也想住得离阿沁再近一些,可是许灵是她的丈夫,夫妻中间应该有商有量。
闻言阿沁狡黠一笑,一脸天真:“好啊!”
他拿娘亲没办法,可是对付许灵,他简直随时都能拿出一千个一万个法子!
阿沁想了想,道:“娘,前面碧梧街那家慈宁斋珠宝楼新到了些宝石,我让他们为宝珠订做了一个赤金镶嵌多宝璎珞圈,咱们今日顺路,正好去取了吧!”
玉芝难得出门,也想出去转转,便笑着答应了。
许府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缓缓驶入碧梧街,在慈宁斋珠宝楼前停了下来。
一辆精致的红锦檀香车一直远远尾随着,见到许府马车停下,这辆精致的红锦檀香车也远远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了一条缝。
一双清澈的杏眼盯着扶着许夫人下车的俊秀少年,恨恨道:“说什么义兄妹,哪个义兄会去这样搀扶义妹!殿下真是被陈玉芝这骚狐狸给迷住了!”
声音有些稚嫩,分明还是小姑娘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姑娘,海氏若是回过神来找咱们,咱们怎么办呀?”
小姑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傲慢:“她不敢!我爹爹已经入阁,即将拜相,她只会像狗一样巴结我,就像当初她巴结蔡晶一样!”
中年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姑娘,咱们赶紧走吧,太子殿下身边扈卫甚多,万一咱们被发现……”
少女笑了一声,道:“嗯,走吧!”
又道:“没想到殿下做普通儒生打扮也这么好看!”
中年女人敲了敲车窗,这辆红锦檀香车缓缓向前驶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穿着浅蓝纱袍的青年书生骑着驴子远远跟了上去,摇头晃脑吟哦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诚不我欺也!”
见到那个宝光璀璨的赤金镶嵌多宝璎珞圈,玉芝眼睛亮了起来:“真漂亮!”
她转念一想,忙看向阿沁:“阿沁,镶嵌这么多宝石,你不怕宝珠戴了的话脖子坠的慌?”
阿沁笑眯眯道:“那就让宝珠拿着玩好了!”
这是他特地给妹妹设计的,要的就是够璀璨,够华丽,等妹妹长大了出去交际,那些对她有企图的登徒子一见这个璎珞圈,就自惭形秽,不敢觊觎他的宝珠!
玉芝不知道阿沁已经想到了宝珠长大后如何对付登徒子,她兀自担心着:“宝珠见什么都想啃一口,这些宝石不会硌住她的牙床吧?”
阿沁:“……”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忘记考虑妹妹见什么都要用嘴巴啃一啃的习惯了……
玉芝见阿沁懊恼,不由笑了:“没事,我先替宝珠收起来,等她大些了再给她吧!”
阿沁笑了起来:“对了,娘,您当年替我收起来的我的那些压岁钱呢?你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的!”
玉芝:“……”
她心里酸楚,却故意伸手拍了拍阿沁俊秀的脸,笑嘻嘻道:“阿沁小傻子,你娘我随口哄哄你,你还当真了?”
十一年前,阿沁被送到京城,她被章婕毒死,阿沁的那些压岁钱,怕是和她的那些珠宝银子一起,全都落在了章婕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