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祖木着脸道:“那让玉芝也吃呗!”
王氏想到玉芝受的委屈,心里愤愤不平,当下就要嚷嚷起来。
陈耀祖瞪了王氏一眼,用力把切肉刀砍在了肉案上。
王氏见状,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拿起那根带肉腿骨,又拿起那个油纸包塞进袖子里,拉着玉芝就往西走。
玉芝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等走到了小巷里,这才低声道:“娘,爹是不是嫌弃我是女孩子?”
王氏闻言,眼泪险些流出来:“是娘没本事,没有给你生个弟弟……你爹是嫌弃咱们娘俩,他……”
想到和自己及女儿不一心的陈耀祖,王氏心里更难受了,松开玉芝的手,扯下汗巾子抹了把泪。
这会儿正是中午时分,小巷子两旁的人家都炊烟袅袅,狗叫声、鸡鸣声和小孩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走在小巷里,还能闻到两旁人家做的饭菜的气味,特别有趣。
玉芝闻到旁边有人家在煮盐水花生,便问王氏:“娘,咱们西河镇有卖卤肉的没有?”
王氏诧异道:“卤肉?什么卤肉?”
玉芝想了想,道:“卤肉就是用八角甘草桂皮等各种香料烹煮而成的熟肉,我听别人说鲁州那边有人卖,特别好吃!”
王氏笑了:“咱们西河镇这边没有卖卤肉的,咱们这边即使酒肆里,也只卖白水煮的猪肉、牛肉和羊肉,连盐都没放,吃得时候还得另外蘸盐!”
玉芝心里有数了:原来在鲁州风靡一时的卤肉,十年过去了,还没传到西北啊!
鲁州永王府有一位厨娘最拿手的本事便是卤猪蹄,玉芝那时候还小,跟这位厨娘学了好几年,自然把卤肉卤猪蹄的诀窍全给学会了,就连一向挑食的小林沁都爱吃她卤的猪蹄……
想到林沁,玉芝心里有些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游目四顾,竭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如今虽是二月,春寒料峭,可是即使远在西北,西河镇也有了些早春气象,嫩黄的迎春花在风中摇曳,早开的刺玫花挂了满墙……
快要走到陈家大门口的时候,王氏玉芝母女俩与三房一家三口走了个对脸。
三房应该是刚从北边的地里回来,陈家三郎陈耀文扛着个锄头走在后面,陈耀文的娘子董氏一手提着个竹筐,一手牵着五岁的儿子陈玉和走在前面。
玉芝醒来后第一次近看自己这位三叔,发现陈耀文约莫二十三四岁,中等身量,肌肤微黑,五官颇有几分俊秀。
陈玉和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生得还挺可爱。
王氏一见董氏,忙眨了眨眼睛,招了招手。
董氏会意,把儿子的小手塞到了陈耀文手里:“三郎,你带玉和先回去吧!”
陈耀文笑了笑,向王氏及玉芝点了点头,牵着玉和的手进了大门。
他和董氏感情很好,夫妻俩一心一意带着儿子过日子。
董氏走到王氏身前,低声道:“大嫂,怎么了?”
王氏伸手拉过董氏提着的竹筐,见里面除了一把已经摘好洗净的菠菜,还有一把绿蒜苗和一把芫荽,便道:“中午要做汤面么?”
董氏点了点头,道:“三郎说早上婆婆交代大哥了,让带些骨头回来炖了汤下面,我就从菜地里薅了些菠菜、蒜苗和芫荽,打算着下面用!”
王氏撇了撇嘴:“我怎么说玉芝爹让我带骨头回来呢,原来是因为婆婆吩咐了!”
她凑近董氏,轻轻道:“玉和跟我家玉芝正在长身子,我特地给他们姐弟带回来四根排骨……”
董氏闻言大喜,抬手把散下来的头发掩回了耳后:“咱们赶紧回去做饭吧,不如婆婆又要吵起来了!”
玉芝站在一边,正好看到了董氏的手——董氏的发上抹了桂花油,脸上敷了粉,唇上涂了香膏,分明是极爱美的女子,可是她的手心却是深深浅浅的褐色,应该是薅草时染上的草汁,而且手上还有好几个裂口。
看来,在这老陈家,不只大房处于被盘剥的地位,三房也在当牛做马呀!
回房换了衣服之后,玉芝很自然地去了灶屋帮忙。
灶屋内董氏和面,王氏烧锅,各自忙碌着。
见玉芝进来,董氏便道:“玉芝,你舀一勺玉米糁放到碗里,等一会儿我搅锅里!”
玉芝想了想,这才道:“三婶,是面不够吃么?”
闻言董氏笑了和王氏都笑了。
董氏轻轻道:“面也着实不够吃,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一般家里吃面,你爷奶和小姑姑总要先捞了面条去吃,这样我们大家只能喝些面汤了!”
王氏把两根花柴瘸折塞进了灶膛里,带着笑接了董氏的话:“不过我们在汤面里搅上玉米糁的话,你爷奶和小姑姑再想要捞走面条可不容易了,都成糊糊了!”
董氏笑嘻嘻道:“我和你娘给这种面取名叫‘鱼儿钻沙’!”
妯娌俩想到婆婆等会儿失望的脸,都笑了起来。
玉芝也笑了,心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在陈富贵高氏她们的联合压迫下,娘和五婶成功地联合了起来!
午饭刚做好,高氏就带着陈娇娘来了灶屋。
陈娇娘怕油烟沾染了头发衣服,便站在灶屋门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高氏进了灶屋,也不说话,先弯腰拿了铁钎在左右两个灶膛里捅了捅,以免儿媳妇偷偷烧了红薯藏起来;又直起身子细细检查了橱柜、案板和左右前后三个锅,免得两个掌灶的儿媳妇昧下好吃的。
都检查完了,她这才道:“中午是骨头汤面条吧?”
董氏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