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觉得所剩的日子无几,心中对自己这个弟弟残存愧疚之心,所以想在剩下的日子补偿自己?
“我没有想干什么,只是这阔别的几年,我学会了做几道菜,趁着还没死,哥哥做给你尝尝。”谢关雎淡淡道,神情平缓而安静,看起来一点想要逃离的旁骛都没有,提起“死”这个字眼的时候也十分从容。
沈宜完说:“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吃。”
“那真是可惜了……”谢关雎内伤如蚂蚁啃食,轻轻嘶了口气,像是在极力忍着疼,说道:“我当时觉得味道不错,就学来了,心里还想着要是能够回到山上,找到弟弟……”
话没有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叹气中不知道有几分委婉的晦暗情绪。
沈宜完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慢慢捏起来,青筋隐隐泛起来。他分辨不清哥哥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做饭给自己吃,这种事情……
“起来,现在就做!但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趁机逃走。”他冷冰冰地说,伸手去将谢关雎身上的锁链打开,脸上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神色。
谢关雎眼里有笑意一闪而逝,两只手自由之后,就对沈宜完张开手臂,哑声道:“但我受了重伤,双脚好像没办法动弹了。”
沈宜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喉咙却控制不住地上下动了一番。然后俯下身去,一只手拦住他的腰,一只手从他的颈窝处穿过去,将他抱起来,带到了厨房去。
随着他这番动作,谢关雎上半身的衣袍彻底坠落腰间,光滑白皙的肩头缩在沈宜完怀里,那细腻而干燥的皮肤触感也从沈宜完指尖传来,令沈宜完蹙眉的同时,头皮一阵阵发麻。
第60章 万人迷
谢关雎仿佛没察觉到沈宜完体内的暴动, 他指了指角落的轮椅, 示意沈宜完给自己拿过来。
沈宜完单手拂袖,澎湃真气扫过,积尘许久的灶台登时变得干净。
见此,谢关雎特意说了声谢谢。
他看向沈宜完的眼神中还带有某种满足感, 就像是在说——真好,原来弟弟还记得我不喜沉污。
沈宜完眉头跳起来,觉得心头暴戾之气又快要被这个人给激出来了。他这么温和放松地对待自己,就像是根本不把两个人的仇怨当一回事,以为两个人还能够回到从前一样。更可怕的是,这种被他营造出来的假象,居然也总是令沈宜完晃神。
这令沈宜完感到厌恶。
他面无表情地将谢关雎放在灶台上, 然后在旁边站定, 抱起手臂:“哥哥,你就这么做吧,做得不好吃我会杀了你。”
谢关雎想要轮椅, 他就偏不给,非要看着哥哥坐在灶台上,两只腿垂下来, 用这样怪异的姿势烧火。
这种近乎孩子气的报复行为令谢关雎心底啼笑皆非。
他沉默地看了沈宜完一眼, 没说什么, 用两只手撑在灶台上,费力地靠近那口大铁锅。灶台上到底还有些灰尘落下,这样一来, 尽数沾上他的衣服下摆,令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堂堂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修,辉煌时期手下教众不下千人,何时这么惨过。
居然现在被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沈宜完看着看着,应该很爽的,但偏偏觉得不爽,还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意乱。
尽管现在这个人这么惨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三个月前通过暗灵将他的行踪故意透露给正派人士,等正派人士前去围攻,两败俱伤之后,他又坐收渔翁之力,将这个人掳回来——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没有出现分毫差错。
可到底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和得意。
不,还是有些东西在他预计之外的,比如说,他以为哥哥对自己除了憎恨和讨厌,顶多就只会有恐惧。可是却没想到,这个人不怕自己,也不恨自己,反而还……总用那该死的包容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
谢关雎其实能走,两条腿虽然在寒冰床上被冻了两天,的确是有些血液不通,但是走路站稳还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这叫做苦肉计,装作体内伤重到没办法行走。
他在沈宜完眼皮底下,艰难地爬到了灶台旁边,然后捡起旁边的柴火,朝着灶台下面送过去。
本来身上的衣服就被沈宜完给弄得松松垮垮,这样一折腾,更是春光全都乍泄了出来,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露出光滑的脊背和肩头。
似乎是察觉到沈宜完的视线,他面上一燥,不着痕迹地将衣服拉了回去,将腰带严实扎好。
“谁想看你了?”沈宜完冷笑一声。
谢关雎倒是不以为意,说道:“为兄为长,在你面前至少要品行端良一点。”
“在我面前端良,那你在谁的面前不端良?”沈宜完阴测测地说:“那天那个臭小子?”
谢关雎费力地点着了火,呛了下,说:“我说过,他不过是个从村子里捡回来的随身侍从,你又何必这么介怀?”
“他那卑贱的身份还不至于让我对他介怀。”沈宜完嘲讽道:“我只不过想起当天,哥哥你说他和我当年有几分相似,你知道吗?”
沈宜完忽然凑近谢关雎的耳朵边上,伸出手来贴在谢关雎另一侧的脸颊上,手指冰凉,从谢关雎右侧脸颊上蔓延。他吐气,阴沉沉地说:“仅仅凭你这句话,我就非杀了他不可,当日没杀,不过给多年未见的哥哥你一个面子,日后,见他一次杀他一次,见他坟墓踏平一次。”
他的气息落在谢关雎左侧的耳垂上,令谢关雎那里立刻竖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一直蔓延到脊背上去。
“看以后谁还敢像我!”沈宜完放开谢关雎。
谢关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现在是你在穿着和别人相似的衣服啊,还有脸说不让别人像你,这不是杀了别人拿着别人的东西去申请专利吗?
他将全部柴火都放进去,然后把不知道沈宜完从哪里找出来的面疙瘩扔进去,动用指尖真气,令水很快地开始沸腾起来,面疙瘩也慢慢地浮了上来。
“怎么不说话?”沈宜完盯着他问道。
谢关雎抬眸看他,似是想笑,轻扯了下嘴角,说:“你可是我沈宜灯独一无二的弟弟,天底下自然没人像你。”
沈宜完本以为他要为那个臭小子说什么好话,甚至都做好了暴怒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这句话不轻不重,旋进耳朵里,令他顿时怔忡。盯着谢关雎的眼睛,仔细去看是否有欺骗的痕迹,但是什么也没瞧出来,哥哥仍然和以前一样,坦荡荡地面对自己。
“虚情假意!”沈宜完再次道,可是心头却仍然禁不住地颤了颤。
虚情假意,全都是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