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海陵的郡主马技娴熟,虽然温温柔柔的,可又有着一股子好似蒲草一般的细细坚韧。
百里炎金属色的眸子映衬着那道艳红的身影,瞧着苏叶萱盈盈的靠近,脸颊之上绽放了浅浅的笑容。
可苏叶萱目光轻轻的逡巡,她明明瞧见了百里炎了,目光却也是轻轻滑过了这位豫王殿下,并未如何特意停留。
百里炎的气宇轩昂,风度不凡,苏叶萱却恍若未见,并未十分留意。
那让杨温为之怦然心动一见钟情的英俊,却没有对这个有爱郎的女子产生什么魔力。
百里炎瞧着苏叶萱绽放了一缕甜蜜的笑容,那双柔柔的眼眸,仿若是染上了那么一层甜蜜的笑意。
这海陵的女子,沉溺于爱情的时候,眼神真是遮掩不住的甜蜜,却是爽朗而干净的。却不似杨温那样子的女人,喜爱的眼神也是粘腻而令人厌恶。
而这样子目光,却也是轻轻的落在了百里炎的身后。
百里炎不必回头,都知晓杨温瞧的究竟是谁。
这样子一双散发出露水般干净味道的眼眸,在整个龙胤的京城,只会盯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自然就是百里策。
而百里炎却也是轻轻的垂下头,蓦然手指擦过了指间用以射箭的碧玉扳指。
可就在如今,眼前的百里聂却如此笃定,一下子说出了自己内心之中的隐秘。
这些事情,就算是苏叶萱自己也是不知晓。
真可笑,纵然自己在苏叶萱的人生之中扮演了一个十分可怕的角色,可是苏叶萱自己却浑然不觉。就如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自己根本没有在这个女子的心中,留下丝毫的痕迹。
百里炎原本可以不应,可是这个秘密隐匿于自己心中很多年,也许也是不妨和人说一说。
谁让这世上居然是有个百里聂?
他绝不会主动说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可是百里聂却也是猜到了。他那极骇人的聪明,一如少年时候。
百里炎金属色的眸子,却也是禁不住沉了沉,蓦然竟似讽刺也似笑了笑:“阿聂,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给我写的信,和我说的那么些个话儿。那时候,你却也是写信告知,对海陵徐徐图之,最好就是和海陵联姻。海陵王有个女儿,也就是苏叶萱。你瞧过了,觉得她美丽善良,我一定会喜欢,一定十分合适做我的妻子。如今过去了很多年了,你的这封信,我仍然还是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之中。有时候,你显得没那么了解我,可是有时候,我却觉得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喜好。”
百里聂抬起头,那烟雾色的极俊眸子之中,却也好似涌起了淡淡的讽刺:“那时候,你并没有应。一转眼,杨家的女儿杨温瞧中了你,你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苏叶萱只是个海陵郡主,就像如今的东海王妃一样,一时尊贵的身份,却受着政局的影响,并不显得如何的可靠。龙胤的豫王殿下,自然更喜欢一些稳妥的生意。”
百里炎不动声色:“男人娶妻之前,其实应该找几个女人体验一下的。至少,也该知晓男女相处是怎么一回事情。从前我对此毫无兴致,没有阿聂你这般非凡天分。我自然不免以为,我的婚事是一场交易,只要条件合适,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以前没有女人,怎么会知晓有一个并不喜欢的女子日日相对,是何等煎熬。等我见到苏叶萱,是她入京城,那一年的秋猎之会。我那是第一次看到她,不知道怎么了,心里面却有着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我觉得她有种很独特的气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别的女人身上,我从来没有体会道。我觉得她笑起来很温柔和气,可是似乎也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忧郁。”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妻子,百里策依附于他,而苏叶萱更是已为人妇。不过这些,他却统统没放在心上。他也不觉得自己心动,是什么错处。毕竟那种属于异性的吸引力,原本就受别的东西约束。只不过凡夫俗子用道德加以压制,可是百里炎却偏偏是个道德十分薄弱的人。他朝夕和杨温这样子的女人相处,早就已经不厌其烦,整个人变得枯燥而冷漠。以百里炎的身份地位,容貌权势,彼时他虽然不如现在这般的权倾天下,可是也已然展露锋芒。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向来也是绝不会少。然而这些女子,百里炎丝毫也是不动心,并没有什么怦然心动,想要沾染的*。
他甚至以为,说不准自己已经被杨温废了,生生对女人失去了兴致。也许就跟杨温做的那样子,若不下药,自己再没法子去抱女人,行那鱼水之欢。
可是那一天,他见到了苏叶萱,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他忽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面动了动,终究不如之前那般漠然生疏。
而这个曾经有些许可能做自己妻子的女人,却也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另外一个男子。一个百里炎虽然加以笼络,心里却并不如何瞧得上的百里策。如果百里策不是宣王府的世子,只怕百里炎根本不会去多看一眼。然而苏叶萱却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绣花枕头,并且为之情根深种,十分的甜蜜。
“彼时百里策在京城附近担任武职,可他回京没有多久,便染上了军中的时疫。朝中大臣害怕这样子的疫病染得满京城都是,闹的人心惶惶,故而也是奏请暂且不允染病军队自由出入。我虽没有染病,可是却也是自请镇守军营,以安军心。那些士兵眼见自己被软禁,必定也是会胡思乱想,自然会觉得自己个儿是朝廷弃子。不过有我这个王爷和他们同甘共苦,那就顿时显得很不一样了。这些士兵不但心中有些安慰,更被本王收买人心。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为了达到目的,自然也是需要一些牺牲。我百里炎能得到今日地位,自然也是付出了许多努力。不过百里策却没有我这样子狠劲儿,他爱惜颜面,有着几分傲气,我都这样子说了,他自然也不好离开。更何况本王没有染病,他却是个病人。他胡思乱想,就算本王许他一定平安,可是仍然忐忑不安,害怕自己死在了这个军营之中。”
“宣王世子虽然有着那锦绣一般得容貌,可是实则却不过是一个草包,胆小如鼠。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这位海陵的郡主苏叶萱却来了。苏叶萱是主动来军营里面,为了照顾自己的夫君。那一天,她来到了军营门口,却也是被士兵给拦下来。她急切的抓紧了我的马缰,热切的瞧着我,恳求让我放她去见她的夫君。她精通医术,一定也是能帮写忙。我见她容色担切,可温婉中却蕴含了一股子坚韧和镇定,言语也非常有条理。我原本应该拒绝她,可不知怎么了,心念一动,却也是让她去照顾百里策。我瞧着她纤纤的背影,心里面却也是禁不住想,我的妻子却绝不会这样子义无反顾的来到我的身边。杨温虽口口声声,说很是爱我,可是她十分娇气,耳根子也软。就算她一时糊涂,只要杨太后一发话,她便会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如果说秋猎之会,惊鸿一瞥,不过是稍稍心动。接下来相处的三个月,我的想法却很清晰,我内心也很明白自己了。就算是不该要的东西,可是那又怎么样?明明知晓不应该,却也总是不甘心。如果当年我点点头,她原本该是我的妻子。其实我肯来军营,自然爱惜自己的性命,心中早就知晓,那场疫病其实并不会十分的严重的。可是,身处其中,又有几个人不会害怕呢。苏叶萱每日照顾夫君,熬药用针,悉心服侍。她不但对百里策温柔体贴,还帮衬照顾别的人。我见她有时候,累得脸蛋发白。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怨怼之色,并不觉的如何不悦。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的她,应该也是开心的。毕竟彼时她和百里策新婚燕尔,关系还十分甜蜜,感情更还好。而且军营之中,也是没有别的女人分去百里策的注意力。比起她以后的日子,这总算是值得开心的。”
百里炎也还记得那个晨曦朦胧的清晨,就在那一天,他轻轻的撩开了帷幕,瞧见了苏叶萱的唇瓣,轻轻的贴在了百里策的唇瓣之上。苏叶萱脸颊红扑扑的,娇艳而明润。
百里炎不动声色的轻轻的放下了帐子,眼中尽数是晦涩之意。男女之间相处而具有的甜蜜味道,他从前总是无可感受的。就好似夏天的蝉,怎么能见到冬天的冰?从来没见识过的东西,脑子里面却也是不可能凭空想到的。可是如今,他眼前仿佛有一扇门扇,就这样子轻轻的打开,让他看到了一个缤纷夺目,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的美丽地方。而自己的一颗心,却也是禁不住砰砰的乱跳。他的眼前仿若浮起了苏叶萱娇艳的脸颊,沉醉的容貌,以及平素如蒲草般的坚韧与轻柔。
那温软而柔韧的身躯,就这样子的轻轻的靠近了男子的身躯,而柔软的手臂就这样儿缠绕上了男人的颈项。
甜美的呼吸,却也是轻轻的吹拂过脸颊,耳边却也是听到了细语呢喃。
可是这一切,原本就是不应该有的。就算是为了大业,自己也不应该去碰百里策的女人。
更何况,他百里炎素来也不是个任性的人。
这样儿想着,他却也是硬生生的将一桶凉水冷冰冰的浇在了自己的身上,浇灭了自己身躯之中的那股子邪火。
那时候,他的手掌狠狠的抹去了脸颊之上的水珠子。
而那一双眸子,却也是寒光闪闪,掠动了*裸冷冰冰的寒性光彩,宛如渴求权势的野兽。
他要遵从这属于世间的种种规则,亦绝对不能一时心神恍惚失控。
他听着百里聂的嗓音,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那后来又怎么样?”
“后来,我知晓苏叶萱日子过得并不快乐。百里策最初对她是很好,并且一心一意。可是一个风流公子,又怎么会真正的离得开女人?就算是一时意乱神迷,可是百里策却也是不会当真真心实意的如此相待。很快,百里策也就有了别的女人,说什么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哄哄人罢了。有时候这个世界,当真不是很公平。就好似我对杨温,纵然不喜欢,却始终只是一个人。如果我答应一个女人,只有她一个人。要不然,就不答应,答应了也应该信守承诺。杨家的权势,送上门来,我不会不要。可是要是没有,那也罢了。我时常在想,杨温当日对我无意,没有选中我,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无论你信不信,我曾也想过,也就这样子,将就着过了。毕竟杨温还是很爱我的,她那时候,还给我生了个儿子。我虽对她没什么兴致,可以后也不见得会遇到别的想要的人。直到,直到她又送上一杯下药的酒水。”
“我盯着那杯酒水,觉得十分的可笑。同样的招数,她还要在我身上用上第二次。那时候我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这个女人,我百里炎居然还想要容忍她过一生一世?扪心自问,我是因为她乃杨家女儿,故而不去动她吗?其实不是的,我要弄死她,不留任何的痕迹,其实很容易。杨太后就算知晓自己这个便宜女儿死了,也绝不会知晓是我动的手。而且杨温已经生了儿子,这个儿子有着杨家的血脉。只需要利益一致,杨家仍然会被捆绑在我的这艘船上。既然是如此,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个庸俗的女人,忍耐她的可恨,让自己受尽委屈,如此郁闷憋屈,时时不快活?甚至,还让她有机会在我面前第二次展露她那拙劣的演技,表演将一杯有药的酒水,送到我的跟前?既然如此,我为何容忍她到这个时候?我不是一向心狠手辣,一旦谁损及我的利益,都不择手段的将之除掉?”
“那一刻,我忽而就明白了,我之所以容忍,并不是因为权衡利弊,因为杨温背后的杨家。是因为她是我的妻子,她很爱我,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从道理上来讲,我不能对这样子一个女人。原来我的心里面,还有一点伦理道德的。我自以为自己不讲究,可是内心之中,还是不自禁的为之而束缚。而这些东西,连我自己都不觉得。从道理上来讲,我是应该忍耐这个女人。可是从个人*来讲,我恨不得送她去死,让她千刀万剐。我很感谢她的作死,让我明白这一点。我应该顺从自己想要的,而不是遵循所谓的道德。既然一个人为名为利,可以杀人放火,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栽赃陷害,可以狠辣无比。为什么,不可以无过杀妻?也不过是个你不喜欢的女人,和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明明知晓是春药,还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我就知晓,自己想要的,一定要顺心意得到手。”
“我便去找苏叶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