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秦羽喝多了,走出酒吧。他趴着车窗,久久不语。接连而过的昏黄路灯映照在他瞳仁中,似一簇火,揽了滔天不甘。
而秦羽仅仅叼着烟,叹口气。
他说:“林沈海走的时候,只跟我说过一句话。最后一句。”
“他说,我总不至于跟小女生抢男人,多跌份儿啊。”
“……现儿,我真不是个东西。”
天黑得愈来愈早,再过个小半月,该年末了。
流年似水,新与旧在时间道上狭路相逢。s市建三个新区,从四环外包了个经济带,作为本地人竟也会迷路。
某次季元现因事去找顾惜,开车在创业园瞎转悠,很没脸地迷路了。他误打误撞在一片绿林处瞧见两人,季元现认得,其中一人是顾惜。另一男人是生面孔,高大挺拔,气质不凡。
季元现以为是朋友,正要开车过去招呼。岂料那男人忽然抱住顾惜,埋头强吻上去。顾道长挣扎未果,白白叫人占了便宜。
两人分开时,顾惜低头不说话,转身往回走。男人追上去,自顾自牵手。这双背影看起来是闹别扭,亲昵成分却不假。
季元现摸着下巴,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没去思索顾惜有事瞒着他,而是挂个电话给立正川,“阿川我跟你说!奶昔有男友了!”
“……你怎么才知道,”立正川那头迟两秒,安静得不行,“不是早就在商圈里传绯闻了。”
“也不算男友吧,他们之间……有点小纠结。怎么,你在哪。看到什么了。”
季元现瞪大双眼,宛如听到立正川婚内出轨的消息。
“我操,你居然知道,你居然不跟我说!”
“他是你兄弟,他都不开口,我何必多嘴。”立正川轻笑两声,赶紧顺毛撸,“好了,宝贝儿。告诉我,你在哪。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在城西创业园,自己开车不用接,”季元现撇嘴,总觉有些挫败。估摸都是大人了,谁也不愿将二两感情挂嘴上。
“算了,不说这个。你在干什么,还有空跟我打电话。”
立正川说:“我在开会。”
“没事,让他们等着。”
季元现:……
你他妈开会还跟我聊八卦!
现哥内心承受不住,自动脑补几十双眼睛牢牢锁在身上。他立刻摁掉电话,耳朵通红。
立正川调情愈来愈不分场合了!这老孽畜!
愈近元旦,立正川忙成陀螺。好几次约了晚上吃饭,川爷仍在谈工作。季元现去公司找他,贵宾厅正对会议室。隔着宽厚的玻璃,季元现坐在沙发上,看立正川风度翩翩、侃侃而谈。
他撑着下巴,会议室灯光辉煌,与自己这处比起来稍显华贵。立正川坐在那儿,怎么都不真实。季元现想,他真的回来了吗。想着想着,没有撑住倦意。
立正川透过玻璃窗,时不时瞄一眼。没多久瞧见季元现歪在沙发上睡着,立正川推开椅子,抬手打断客户。他抱歉一笑,脱下外套走出去。
“等会儿继续,我家属有点事,处理完就来。”
贵宾厅灯光昏暗,季元现穿着衬衣加牛仔裤,看着年轻几岁。对方以为是立家三少,老来得子的幺儿,正欲巴结。
“三公子年纪轻轻,如此心疼哥哥,想必未来也非池中物。”
立正川脚步一顿,咧嘴低笑几声,“他确实心疼哥哥,平时可心疼我了。”
“不过不是立家三少,那是季家大少爷。”
“我未婚夫。”
这话如冬夜惊雷,砸得几个合作方不知所措。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立正川抖抖外套,径直走进贵宾厅,盖在季元现身上。他没急着离开,而是蹲在原地,对着睡颜欣赏好一会儿。
立正川想,那眼睛睁开始时,是不是这么多年的蹉跎、那些飘洋过海的执念,皆是一场臆想之梦。
季元现只是在他身边打了个盹,几载春秋从未分别。他们还不是日益成熟的大人,他的少年,会在清晨与他接吻,躲在教学楼的天台撒欢。那些红尘滚滚,欲壑难平的日子,就近在咫尺。
立正川回头时,季元现就会上前。
如果不长大就好了,那些少年侠气,那些轰轰烈烈的爱与梦,都不会如雪消炉焰冰消日。
但是长大也好,他们从不曾真正走远。这世界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起点。
立正川看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起身离开。
为弥补过失,后来好几日,川爷准点出现在环保局楼下。季元现嫌毒蛇太出挑,立正川改换法拉利。现哥瞅一眼,满脸意味难明。
于是立正川换了奔驰,季元现仍拒绝下楼,“我是人民的公仆,我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
“人民还在骑自行车呢,我坐奔驰合适吗?”
川爷拧不过他,捏着鼻子换了辆大众。
“现哥哥,您再不满意,我只能偷电瓶车来接你了。”
季元现:……
有人这辈子都学不会低调恋爱。
这天下班,立正川骚包地靠着车门,等待季元现准点出来。
时间已过一刻钟,现哥却没影。立正川见夫心切,锁了车往里走。抬眼看见办公楼下站了两人,季元现与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