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阿贞说顺子这次能犯下这样的错,你们也有一点责任。阿贞说顺子是家里长子兼独子,可是……”春花握紧她娘的手交代“我说了娘不许生气!”
“生啥气,这次多亏女婿才能送走那恩将仇报的贱人。”
娘,虽然我是你闺女,但良心话,你真的脾气很大爱生气,春花心里小声嘟囔,面上笑嘻嘻:“阿贞说不管怎样,青妹是顺子动了真心的,别在家里辱骂她,免得顺子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做下那样没脸没皮的事也好意思难过。”
“娘,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让顺子被青妹迷住。”春花放开刘老四,两手按着她娘胳膊语气恳切“娘你先别急听我说。”
“顺子是咱家顶梁柱,可咱家的事都是娘一嘴说了算,就是娘拿不定主意也是来找我。顺子心里难过说不出来都憋着,遇到青妹,青妹身世可怜先让顺子动了怜悯之心。
春花娘脸色不虞吸气准备开口,却被春花按紧胳膊:“娘,先听我说完。顺子能怜悯说明咱家养得好,顺子有一颗善心。可是日久接触时间长了,王青妹看出顺子的好故意示弱勾搭,把他当成将来能依靠的天,这在顺子是从没有过的。”
春花娘原本不想听给顺子解脱的话,在她看来错就是错对就对,错了还想家里人给好脸,门都没有,可是听到后来却听出点意思,难免静心凝神听。
春花继续说周清贞的分析:“顺子第一次被人当做顶天立地的男人崇拜依靠,本身又惜贫怜弱,再加上王青妹和我曾经的渊源,还有我和阿贞过得很美满让顺子羡慕,种种相加起来,顺子也想这样糊里糊涂动心不难。”
春花下巴向别处指指:“青妹在樊县女牢卖身好几年,经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摸透顺子的心思勾牢他太容易。”
说白了王青妹就是满足了刘顺想当大男人的心思,让刘顺觉得自己是能给人顶起一片天的汉子。周清贞针对这点一步步用语言挤兑下套,让王青妹自己说出顺子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一片天?她到底用什么方法勾住顺子,彻底打击顺子一腔爱让偷听的顺子死心。
“娘,以后家里的事,还是让顺子慢慢拿主意,他到底是刘家的顶梁柱。”
“哼,一样儿女我向来一碗水端平,你敢拿主意能拿定主意出了事自己能担着,娘自然不管你,可顺子他敢拿主意担得起事?自己没本事还要人支梯子架他不行?”
春花起身面向她娘跪坐在炕上,苦劝:“就支梯子架他一步步向前又咋样?小时候咱家穷爹给人拉长工,娘一天到晚织布换钱,我是长女我不想法子替爹娘分担咋办?”
春花言辞越发恳切:“娘,人和人不一样,十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咱们顺子是犯错了,可他起意也不算坏就是怜惜贫弱。他要是真的不堪有点钱就张狂,勾搭大姑娘小媳妇一身花花肠子,不用娘生气我赶他走!”
“可是娘不管家里有多少钱顺子从没问过,都是起早贪黑去铺子打铁挣钱,挣的钱都交回来。”春花摇摇她娘胳膊“娘,咱家顺子本性真的不坏。”
这倒是真的,春花娘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他要敢胡来,老娘打断他的腿!”
“所以还是娘教的好”春花连忙讨好撒娇,在她娘身上腻歪“娘是经过事的人,什么道理想不通,不就是咱家顺子笨点,要咱们扶着往上走?”
“哼……”虽然是哼声,但春花听出她娘算是接受了自己的说辞。
“爹我就不多交代了,娘以后要学着什么事多问问顺子,能拿主意的都让他拿,咱们顺子该慢慢立起来。”
说服爹娘主要是她娘,春花又去找二妹,张二妹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脸颊却消瘦下来。张二妹见春花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衣裳站起来,恭敬的神色里有点忐忑拘谨:“大姐来了……”
春花温和笑笑拉住二妹的手:“天这么冷怎么不坐炕上,小心凉了身子。”
“哎,是我不仔细这就上炕。”
……看着有点紧张惶恐的二妹,春花心里叹气,明明吃亏却没有一点理直气壮,这么老实难怪被青妹那样没多少本事的挤兑。
春花坐在炕沿和颜悦色,对局促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的二妹开口:“这次是顺子不对,大姐一会儿去教训他……”
“是我没本事拢住他的心。”张二妹低头脸上浮现哀到心窝的悲切。
春花安慰的拍拍二妹手:“你呀,就是太惯着顺子,硬是给他惯出一身毛病。听大姐的以后要拿定自己的主意,他做的好了你高兴给他笑脸,他做的不好你就跟他闹,别怕有大姐呢。”
张二妹低头不语。
春花继续鼓励:“你是咱老刘家的当家媳妇,以后家里的事要你拿主意。你还要养几个孩子,都惯着男人等娘老了谁替你周全孩子将来?”
“你想想,这次如果没有赶走王青妹,难道你真的要虎子将来娶招儿,老了看王青妹脸色。你要一辈子这么立不住,迟早被人抢走男人和儿子。”
“……嗯,我知道了。”
“你这会儿还给顺子缝衣裳做得好,他心里难过你对他好,他能暖到心里一辈子念着你。男人像孩子,该哄就得哄该收拾也不能手软。”
张二妹默默点头。
春花掀帘子走了,张二妹坐在炕上看着帘子久久未动,她是老实本分却不是傻。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她好命,男人勤快踏实,公婆利落会过日子。最主要家大姑姐是一品诰命,姐夫是三品实缺。
张二妹知道自己长得一般,聪明能干也一般,所以在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就是想让家里人记得她的好,没想到刘顺却……这件事伤透张二妹的心,也让张二妹明白这家里谁对她最好:婆婆,大姑姐,至于刘顺到底再没有最初的感觉。
以前用心是为了本分,这件事后张二妹拿婆婆当亲娘,对春花更是尊敬爱戴。后来张二妹和婆婆处的比亲母女还好,让春花时常取笑假装吃味,但也让春花可以放心爹娘养老。
天空看不到云,只是整个阴沉沉一团低低的压在大地上,小树林里树叶尽落。稀稀落落的的树枝显得有些荒凉。
刘顺站住脚神色低沉麻木:“姐,你要训就训吧这没人,我知道自己没脑子,让一个寡妇给骗了。”
果然伤到心上了,春花看着悲痛到麻木的弟弟有些心疼,这是她一手一脚带到七岁的弟弟,小时候总缠着她撒娇要糖吃的弟弟。
春花转着身子看看四周,语气轻松:“顺子你看这像不像咱们小时候拾柴火的林子。”
刘顺木木的抬起头,都是不到胳膊粗的杂树,地上横七竖八一些枯枝,打眼一看是挺像,不过:“这北边少一道土塬。”
“是,咱们安乐村的小树林边有道塬,姐以前在塬下挖蝎子你在树林里捡柴火。”
刘顺悲哀里露出点回忆的眼神:“那时候村里孩子欺负咱们,都是姐打败他们。”
阴沉的天空下没有风,可是野地里站久了寒冷还是从四面八方透骨而来,春花以前没这种冷气浸到骨头里的感觉,周怀婴那件事,还是让她身体亏损了,尤其头皮。
拢紧披风春花笑着回忆:“那时候你还小正是贪嘴的年龄,常常央求姐姐给你买零嘴,还有心眼儿的不让告诉娘。”
想起过往刘顺咧开嘴刚笑,又想起青妹的事情,心里冰冷沉重眉目垂落呆呆开口:“姐,你打小比我强。干什么都比我好,做丫鬟养出探花郎;为救人敢上金銮殿。我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就拿一回主意还被人骗了……”
刘顺脸色木成衰败的青灰色,语气越来越低:“我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这一刻刘顺觉得自己真的活够了,处处不如人还想强出头,结果一张脸皮丢到茅坑里,刘顺不想活了。
才二十出头的弟弟,看起来比沉暮老者还要沧桑,心痛的春花强扯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