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别走,我给你准备了考篮福袋, 都是请安国寺高僧开过光的, 你拿着。”
一个红衣丫头挡住周清贞去路,从护院手里要过考篮递到周清贞面前。
“非亲非故,恕小生不能接受。”周清贞神色丝毫不变, 温和有礼的说完揖手告辞。
罗宝珍看着周清贞背影, 脸上全是蜜糖甜滋滋的:真好, 就四个字‘温润如玉’。
另一个绿衣丫鬟不屑的瞥了一眼周清贞背影,上前在罗宝珍耳边悄声:“小姐看上他什么啊,一个乡下地主儿子, 咱们省府多少才俊排队等小姐青睐。”
“就是喜欢他, 自打今年初夏看到他就喜欢。”不知世事艰难, 小姑娘笑的甜蜜蜜。
樊县女牢还是青砖高墙, 还是光秃秃的院子,岁月在这里似乎凝滞不动。天字六号内春花双手合十,嘴里都都囔囔。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望月手里捏着黑子从棋盘抬头戏谑道:“这里可没有菩萨只有狱神,你想求他保佑你家小少爷什么?”
春花急忙放下手:“呸呸呸,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望月被春花反复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你也有趣,要保佑你家小少爷高中应该求文曲星,你求菩萨干嘛?”
自从入了八月春花便一天比一天焦躁,担心周清贞紧张,担心他生病误了考期,担心他考试东西没带全,甚至担心他走路摔跤……
望月天天在旁边瞧乐子,时不时还补充些匪夷所思的意外,逗春花,什么吃饭吃到耗子药,什么上茅厕跌到坑里,什么走在路边墙倒了,走在房下被瓦砸,吓的春花提心吊胆。
春花不是不明白望月故意逗她,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她也知道自己紧张过度,叹口气无力的坐在床沿:“我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春花相信只要不出意外,周清贞一定能考中举人。
望月闲闲一笑继续琢磨棋路,这对小儿女她看了两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相信周清贞,只是她也盼着周家小少爷不要辜负春花,让她对着世上的男人多一点好感。
“望月姐姐!阿贞要是忘了笔墨怎么办!”春花又想起一出,急的在屋里团团转,她好想跟着去。
“行啦,都要带什么,你不是在信里交代的清清楚楚,再说乡试里边准备的有笔墨。”
丢下一颗白子,望月接着闲闲开口。
“还煞费苦心做了大半年工攒钱给他买布料,缝了从里到外所有的衣衫鞋袜。真是女生外向,你爹娘那里也不见你如此上心。”
春花又坐回床铺,爹娘那里前前后后她给了七八十银子,阿贞给了一千,她是真不担心,这世上唯一让她担心的如今只有周清贞。
屋里安静下来,晨光一点点移动。
“望月姐姐,他们这会应该在领座号吧?”
望月抬头看了眼太阳点点头:“差不多。”
“春花姐姐,春花姐姐,我明天就要出去了!”屋外又传来王青妹的喊声。
望月好笑的看着瞬间头疼的春花:“青妹倒真喜欢你,什么事都忘不了和你说。”
春花苦笑,她也不知道王青妹怎么就认准她了:“就出去这事,连着五天每天来说一遍,好在明天就真的出去了。”
“是啊,从你进来一转眼两年过去,青妹四年也满了。”望月轻轻感叹,她再有三个月也该出去了,出去……出去好……报仇。
春花想了想,从柜子里摸出二两银子走出去。
“恭喜青妹,这银子你别嫌少,出去后好好过日子。”春花拉起王青妹的手,把银子塞给她,这是她攒了好几个月的钱。
“谢谢姐姐,我就知道这世上春花姐姐对我最好。”王青妹感动的眼泪巴擦。
“记得你说过的话,出去后走的远远儿的,勤快些找老实人嫁了,或者养个孩子安安稳稳一辈子。”春花多交代了几句。
“嗯,我会永远记得春花姐姐的好。”
打发了王青妹,春花回到屋里问:“这会应该都到号子了吧。”
“差不多。”
“什么时候开笔啊?”
……
樊县的春花在牢房里碎碎念,恨不能飞到省府的贡院外守着。省府贡院内周清贞里里外外穿着春花亲手缝制的衣袍,按了按胸口的红豆耳坠轻轻合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姐姐带着耳坠的明媚笑脸。
‘阿贞’
姐姐……
周清贞嘴角溢出一点甜蜜温暖的笑意,再睁开眼睛,双眼清净无波伸手执起毛笔,姐姐就在他身边陪着。
九日一场、十二日一场、十五日一场,剩下的时间便是等待,这时候春花倒不急了,每日早出晚归去工坊做活。
工坊里大都是些不再年轻的女犯,她们也知道罩着春花的小少爷今年参加乡试,每每看到淡定自若的春花,总是忍不住悄悄窥探,不知道这位是不是有大福分的。
省府的周清贞则把自己关起来,一本一本抄书,这次成绩对他太重要了,他不能让自己有时间揣测,他怕自己会疯,姐姐还在等着他救。
两年了,两年!七百个日日夜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煎熬过来,时时刻刻害怕姐姐出意外。
九月初八寅日,周清贞终于推开小屋迎着初阳走出来,对守在屋外的如意淡淡吩咐:“走吧。”
“是”
两年时间过去,如意从当初那个机灵少年,变成完全沉默的青年,不留神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他低头垂手跟在周清贞身后,似乎没有发现少爷两眼全是红血丝。
布政使衙门前早已人山人海,周清贞在远些的地方找了一棵槐树站住,如意不用吩咐往放榜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