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似乎明白了别离的愁绪,一阵风过树叶沙拉拉响,似乎在留恋自己的男主人。
大堂里除了外出未归的周清玉,还有被关起来的钱氏,周府其他几个正主都坐着等周清贞。
周清贞进来先温和的躬身行礼:“多检查了几遍行李,让各位长辈久等都是我不对。”
老夫人坐在八仙桌左边上首笑着抬手:“贞儿第一次离家,难免心里惶恐不碍事。”
“多谢祖母体谅。”
白敬文坐在右边上首放下茶盏,做出和蔼的样子:“在家里遇到这样歹毒阴私,惶恐在所难免,以后到了省府,自然有舅父看顾。”
白敬文的话让周府的主子们脸色难看,就在他们想着怎么说的时候,周清贞缓缓开口。
“多谢舅父关心,只是周府传承百年外甥自幼蒙祖父教诲,还不至于被妇人吓到。更何况祖父教导过我,家和万事兴,子孙当以家族为上祖宗姓氏为大。”
这几句话老夫人,大老爷听得很顺耳,白敬文脸色就不那么好,周清贞露出怀念的表情接着缓缓开口。
“祖父小时候总对清贞说‘你舅父乃是寒门骄子,人中英才’外甥自幼仰慕舅父,多年前就想学舅父一二风采,不想到今日才能得偿所愿。”
周清贞恭敬对白敬文施了一礼:“日后要劳舅父多费心思,科举之路还要舅父多多指点。”
白敬文满意点了点头,那个野丫头不在少一个碍眼的人,至于周清贞等他将来就会明白,自己这个舅父他到底敢不敢翻脸。
是的,白敬文并不相信周清贞,果如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过他自信能拿捏这个似乎有点前程的外甥。
周怀婴被冷落,有些不高兴的咳了一声:“这许多年为父也为你操了不少心,为了不让你有奢靡之气,你的月钱都亲力保管。”
“父亲辛苦了。”周清贞恭恭敬敬行礼。
老夫人脸色一瞬泛起不忍目睹的尴尬,她低头掩饰的端起茶杯轻抿。
黄氏有些惊诧的瞟了一眼周怀婴,再看看周清贞:天哪,竟然有这样厚脸皮的老子。好在她反应快连忙低头整理衣袖。
大老爷嫌弃丢人般瞪了一眼周怀婴,别过脸看屋外的银杏树。
周怀婴却没有什么感觉,自己是周清贞的老子,老子想怎么对儿子就怎么对。不说周清贞现在不过一个秀才,将来就是为官做宰,在他面前也只有磕头称是的份。
更何况自己也没食言,今天不就还给他了。
“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白敬文轻笑一声:“妹夫真是好账算,清贞自小到大十五岁又四个月,合该有月银三百六十八两……”还不算三年两头闰的闰月。
白敬文话没说完,周怀婴忍着没翻白眼儿抢口道:“呵呵,舅兄果然好账算,可惜白氏在的时候,因为嫁妆不值几个钱手里花销紧张,早把清贞的月银花完了。”
周怀婴冷笑一下:“我这也是担心我儿子太小,万一在省府被什么‘亲’朋故旧骗了银钱!”
什么亲朋故旧,不就暗指自己吗!白敬文暗暗捏紧手指,周怀婴你好样的,有种你们周府这辈子别求到我面前。
两个人眼看情形不好,老夫人抬头看周清贞希望他能圆场,可周清贞一副恭敬受教的样子垂头侍立。到底还是周怀宗出来说了两句场面话,周清远跟着捧场才算含混过去,勉勉强强送两个人上了马车。
离开樊县时,周清贞打开窗帘,痴痴望着樊县县衙的方向,直到脖子酸痛看不清楚。他坐回座位按了按怀里的红豆耳坠,轻轻合上眼:姐姐,等我回来,等我让你诰命加身。
马车骨碌骨碌,载着周清贞前往求学之路,或者说前往救妻之路。
第47章 卖肉钱
樊县女牢每逢五、十就放一次风, 春花倒不会凑这个热闹,她可以随时在院子里溜达。
不知道为什么望月的牢门从来都是开着的,五号窦小姐每天才半时辰——一号、二号关着真正的死囚,牢门永远锁着,三号四号空着也是铁锁封门。
也因此她们屋里不用恭桶,都是去院子里的茅厕。
八月二十这天春花借望月的话本看, 忽然觉得内急,她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院子里来回游荡的女犯,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走出屋门。
“春花姐姐!还记得妹妹吗?”王青妹一直留意天字六号,见春花出屋连忙堆笑贴上来。
“内急,先去茅厕。”春花脸上尴尬的笑笑,她并不想和王青妹打交道。
“啊!瞧我这没眼色的, 春花姐姐尽管去, 我等姐姐回来。”王青妹对着春花的后背笑嘻嘻的喊。
“……”春花无语的穿过人群,回来时果然被满脸讨好的王青妹挡住。
“姐姐真是好福气,家里爹娘疼爱……”
刚满三天, 春花娘就挎了一包袱吃的用的, 骑驴和刘老四一起来探望闺女。
春花干干的笑, 她虽然想爹娘,可她一点也不愿意爹娘来女牢看她,她娘看一次回去指不定伤心多久。
“我屋里还有事……”春花抬脚往旁边让两步, 借口想走。
“姐姐别急, ”王青妹挪脚挡住“姐姐原是周府丫鬟, 肯定认识很多老爷少爷……”
春花冷下脸:“你想做什么, 我再怎么认识不过一个下人,根本说不上话。”
王青妹把眼睛笑的弯弯,看起来像天真,却说不出的别扭怪异:“妹妹没别的意思,老爷少爷的不敢肖想,但那些体面的管事、小厮,求姐姐给介绍几个,妹妹人嫩活好……”
怒火冲上脑子,春花一把推开王青妹:“以后离我远点,我不是拉皮条的,腌臜!”她怒气冲冲的回屋,听到身后有几个人阴阳怪气嘲笑王青妹。
“人家是你能巴结的?赶紧撒泡尿照照你那张猪脸,实在腻人胃口。”
“哈哈哈”几个人一起放声嘲笑。
春花气呼呼走进屋子关上屋门,望月拿着书斜依在桌上,听到动静看了眼春花,又把目光落回书上,闲闲的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