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答应的挺好结果从没提醒过,记性那么好忘了才有鬼, 真是越大越不乖!
春花催的急, 真要走了她又许多事:这几天抓的蝎子、簸箕虫要带上, 她和周清贞去年的旧衣裳要打成包袱,还有周清贞抄的书要包好装到篮子里。
周清贞默默的在旁边看,等春花七七八八收拾好, 又照了一回镜子才一起门。
角门依旧是吴嬷嬷在守着, 这些年春花没少送她点心、荤菜, 因此见到春花就堆起胖胖的皱纹笑:“出去啊?”
“是啊, 去县里玩儿,嬷嬷要捎东西不?”春花还是朗朗大方,站在她旁边的周清贞,却不像五年前一脸漠然,而是变成木然的样子。
“不了,趁着日头不高赶紧去吧。”吴嬷嬷和春花说话,眼角却扫着周清贞。
等那两人出门走远,吴嬷嬷关上角门摇头叹息:好端端的嫡长子,硬是读书读成傻子。一笔好字每天都用功抄书,可先生问起来一问三不知,甚至学过的字都能忘了。
二房呐~是没指望喽~~~老妇人一边感叹一边闩上门。
樊县依旧如往昔一般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春花先领周清贞到宝来典当行不远处,把篮子交给他自己单独挎着包袱:“你在这里等姐姐,姐去把衣裳卖了。”
“嗯”
周府每年按季节做新衣裳,春花脑子活,这几年都是把旧衣裳,挑挑拣拣倒腾着换成钱。不一会她笑眯眯出来:“长高了衣裳也值钱,这次总共得了一两三钱银子。”
叠好包袱皮儿放到篮子里,他们又去药行换了三十多钱,最后是去书店,卖了周清贞这几个月抄的三本《春秋》,得了三百来钱。
可别以为春花自己挣得钱最少,她每五天就要来一回樊县,长年累月很不少了。这几年凭着勤苦节俭,春花攒下了二十多两银子,这些钱差不多够周清贞考一回半秀才。
春花也是后来才知道,赶考要花那么多银子,当时急的火烧火燎,恨不得铜钱会下崽儿,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一大早弄回一两多银子,春花脸上越发明媚起来:“快走,别误了时辰。”
周清贞慢吞吞的不温不火:“急什么,也许和上回那个一样,才过县试就鼻孔冲天。”
春花瞪了周清贞一眼,上次那个是春花见得第一个,可把她恶心坏了。一嘴‘之乎者也’临了春花都没看见他不翻白眼是什么样子。
“我是赶着去见爹娘知道不?”
“哦”周清贞略略加快了脚步。
姐弟两到春韵茶馆,人都到齐了,春花安排周清贞一个人坐在角落,先招呼茶博士上茶点,然后去见她爹娘。
“花儿,累不?先喝碗茶。”刘老四看到自家闺女过来,连忙乐呵呵招呼。
春花娘拍了他胳膊一下,嗔怪:“先让闺女给人见礼。”
然后指着一个肩头有块补丁,头上只一块素帕子,三四十岁的黄瘦妇人:“这是李家村你黄婶儿”
春花把手搭在腰间福了福:“黄婶儿万福。”
“她儿子,你李家哥哥”春花娘又指了指妇人旁边的男子,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很腼腆的样子。
“李家哥哥万福。”春花弯起眼睛笑。
对面的男孩儿脸红成一片,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拱手回礼:“刘家妹妹安好。”
见到春花娘的时候,李友贵心里其实有些不乐意,要是跟她娘一样丑可咋办,还好、还好……其实很漂亮。
本来就拘谨的男孩放下心,诚意满满的弯腰,结果宽宽的袖子不小心落到茶碗里,一着急又把茶碗撞翻了,光哩咣当一阵乱。
李友贵越发局促手足无措,连脖子根都变得通红。
春花笑弯了眼,怎么跟只兔子似得:“你别急,没关系。”
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让李友贵羞的不敢抬头,诺诺的应了一句“嗯。”
春花越发觉得好玩。
等人重新坐好,黄氏略带些讨好的:“这就是春花儿?真像朵花儿似得。”边说边拿眼睛瞟了一眼周清贞。
春花娘说过春花是周府三少爷的大丫头,她原本还怕这闺女人大心大,跟少爷有什么不干不净,如今看那少爷不过一个毛孩子,还是个木呆呆的才松口气。
“嫂子可别夸她,这丫头打小被我宠坏了,人夸一句能上天。”春花娘嘴里说着谦虚,脸上却是为自己女儿得意的模样。
“这么好看的闺女,放谁家都惹人稀罕。”黄氏叹口气“就是我家穷,怕姑娘过来受委屈。”
话到这里刘老四接口:“我家姑娘命里带财不管落谁家,那都是两亩上好水田,五两压箱银子。”
春花娘跟着说:“另有全套榆木家具,四时衣裳铺的盖的,都不劳烦人家,就只一样我姑娘受不得委屈,要不然别说我们老两口,就是他弟弟……”
说到这里春花娘笑了一下,转头对看热闹的春花说:“你还不知道,顺子拜了镇上王铁匠做师傅,去学打铁了。”
“好事儿,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压身。”春花笑着给她娘续茶。
顺子念了两年书,学的还不如春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娘俩说完,春花娘又去跟黄氏打机锋。坐在角落的周清贞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一直木呆呆看着眼前的茶碗。
“哎~这么好的姑娘,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只是……”黄氏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也知道友贵他过了县试,差一步就是秀才,要经常出去拜师,可怜家里没有代步工具……”
黄氏的眼光直往茶馆外,刘家的毛驴身上溜。
春花变了脸色,那是给她娘代步用的。
刘老四拿不了注意,只看春花娘,春花娘沉吟了一下笑道:“只要我闺女以后日子好过,别的算不上什么。”
“那我回家就遣媒人上门?”黄氏脸上带出喜色“妹妹放心我没姑娘,不知道多稀罕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