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凶手是为了保护受害者才自诩替天行道,苏瑶既然是受害者,就不会有附加的危险,但即便如此,孟凯文还是觉得,刚才白先生的眼底,实在太过凉薄。
基本方针确定后就是如何实施,关于这一点,分片讨论不如扎堆讨论合适,于是,苏瑶被带出了小黑屋,在大会议室里等了半天,一些负责案子的刑警就陆陆续续过来了。
白笙安自然是在最后,他步伐笃定沉稳,又透着丝漫不经心的傲然,身上照旧穿着一身的黑,气场强势而沉重,透着迫人的压力。
关于如何实施,一群出生入死的爷们跟写宫斗戏似的开始编排,个个文思泉涌,才华横溢,就差苏瑶当众死个娘了,叽叽喳喳吵到最后,白笙安终于听得不耐烦了,随手捡了个资料卷成细筒,朝着桌沿敲了几下,语带不悦道:“她活蹦乱跳的,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你们以为凶手是傻的?”
众人当即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做声了,静待白先生指示。
“让苏瑶扮演被性侵的受害者,这样的伤害既能最大程度的让凶手同情,而且也不需要实质性的伪装,比起你们说的那些如丧考批的法子,可行性要高的多。就这两起案子来看,凶手虽然是打着替天行道的主张,但是行侠仗义的对象还是经过有目的的筛选的,先是强奸了女生的陆岚,再是虐待儿童的李芳茹,虽然这是个例,不能以偏概全,但是往妇女儿童的方向靠是没错的,这是大众怜悯的底线,起码大方向不会出岔子。”
白笙安说了自己的主张,底下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参与这次会议的都是局里的老骨干,虽然忌惮白笙安的脾气,但是仗着有苏瑶在,倒也敢打打擦边球。
“我们局里接过不少性侵的案子,那些个姑娘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可没有苏姑娘这样的精气神啊!”
领头的是这次的刑警队长,有了领导撑腰,剩下的人也敢偷偷的起哄,“不是说要放论坛吗?我们是不是还得起草个文案啊?这种事情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全靠脑补,得写的让人身临其境才行!”
“哦对了,为了追求逼真度,总得安排一个罪犯吧,这样凶手才能有施展身手的对象啊!”
其实众人的话也没带多少揶揄的成分,言辞间倒也算是切中问题要害,只不过个个脸上洋溢着八卦的笑容,暧昧不明的眼神在苏瑶和白笙安之间缠缠绵绵的游移。
起先苏瑶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跟上医学科讨论人体构造一样,是站在专业严谨的态度看待问题,但是说到后面,一群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反而让苏瑶蓦地有些害羞,她垂着头,不敢往白笙安的方向看。
低着头的间隙,听见他语气冷冷清清,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这些事情我都考虑到了,我找了一个被性侵的受害者,可以参考她的经历,但是需要苏瑶亲自去操作,至于那个罪犯,就让孟凯文当吧。”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嘘声四起,纷纷打趣孟凯文,一时间,倒也没人再关心苏瑶的羞稔了。
趁着这会儿时间,苏瑶才敢偷偷抬头看他,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看她,低头把手里的资料扔在桌上,也不顾底下人的吵闹,微微松了松领口,径直抬步离开了。
他的眉眼清淡,一如既往的不带什么感情,眼底的神色带着远山般的悠远,泛着薄雾一样的疏远迷离。
苏瑶莫名的感到不开心,觉得白笙安的冷漠对不起她刚才的小鹿乱撞。
方案已经定了,大家收敛了刚才的姿态,陆陆续续的离开,苏瑶开始质疑孟凯文之前说定人选时的集思广益,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是集思广益了,但没什么参考价值。
出了局里,苏瑶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演员,准备回去先熟悉一下角色设置,刚上了路口,就被一辆黑色的宾利碰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往反方向躲,最后堪堪的停下来后,人车相安无事,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默念着,还好还好,没什么剐蹭,这车可比她人值钱。
她正要往马路上走,黑色宾利的车窗缓缓地摇下,她一咧嘴,又乐了,嘿,白笙安什么时候换车了?
待上了车,白笙安大约也没有和她谈情说爱的好心情,面色清水一样寡淡,语气不疾不徐,透着丝不经意的威严,全然没有两人独处该有的暧昧甜蜜。
“我已经联系好了受害者,你通过电话和她沟通,尽量能做到心领神会,至于帖子怎么写,要循序渐进,不要太过急躁,那些人都是人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得了的。你最近不要随意走动,安安分分在家里待着,其余事情我会交代给孟凯文,之后他会协助你的。”
车子上路,像是鱼儿进了水里一样流畅自然,苏瑶闷闷的坐着,格外的不开心,白笙安侧头扫了她一眼,她向来活蹦乱跳,比一般女孩子柔韧,鲜少有这样颓丧的时候,他拧了拧眉头,以为她是在忌惮这次任务的危险性,难得有耐心的安慰她:“你放心,虽说你是诱饵,但是不会把你推向前线,有危险就让孟凯文上,他会保护你的。”
见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对于他的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滑向路边,停了车,他手指轻轻叩了叩方向盘,斟酌了一下,面色微沉,声音不自知的冷了几分:“这次行动比较特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他已经用尽了平生最好的耐性去解释,苏瑶却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敲了敲眉心,反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瑶仰头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下沉的很是可怜:“你要去哪?”
“嗯?”白笙安皱了皱眉,眼底浮起一丝疑惑,不理解她这莫名其妙的发问。
“你把我交代给孟凯文,让他保护我,那你呢?你要去哪?你不能留下来保护我吗?”苏瑶的语气轻软,带着丝恳求,十足的小女儿姿态。
“苏瑶,你还没分清楚状况吗?现在不是让你耍脾气的时候,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耗着,早在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在我身边不会那么轻松,你要做的是协助我而不是做个……”累赘,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的拖累我。
最后的话他没说,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时,苏瑶已经沉默的偏过了头,远远地看向窗外了,她眼底是什么神色,他不得而知。
白笙安把苏瑶送到家门口,临下车时,他终究是于心不忍,在她推门下车之际,轻轻地揽了一下她的腰,还未及出声,她就像一颗炸弹一样轰的一下砸进自己的怀里,他被她撞得胸膛嗡嗡作响,怀里的人身体娇软温热,小脑袋在他肩窝撒娇般的蹭来蹭去,因为埋头在他怀里,所以声音沉闷含糊,但听得出来,她的情绪格外低落。
“那你不要有危险,没人保护你的时候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孟凯文说你无坚不摧,但是都是血肉之躯,你又没有三头六臂,再聪明的脑子也挡不了枪子,所以你千万千万注意,完整的走完整的回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特别特别忙的时候就接一下,如果实在不方便回短信也可以,让我知道你没事就可以了。一个人的时候也别只顾工作不吃饭,你自己顾不上就拜托其他人帮你买饭,多少吃一点……”
她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一双手把他揽的越来越紧,白笙安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一处像是消融的冰封湖面一般,被她一点点的瓦解,逐渐的崩塌,渐渐泛起涟漪。纵使他从来不屑于体验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但他此时依旧觉得,这样的感觉虽然陌生,但是足够美好。
他不懂得心情畅快时应该如何表示,以往结案的时候他最多允许自己浅酌几杯,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酣畅快意,那种微醺醉人的感觉让他通体舒畅。
而如今,他似乎发现了比美酒更加醉人的东西。
他遵从本能的把苏瑶按在座椅上深吻,她也毫不扭捏的大方回应,白笙安吮吻着她柔嫩的唇瓣,一种异样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的燃烧起来,最后呈燎原之势,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感受着她的热情和娇软,心中想着,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一吻结束,两人俱是气喘吁吁,苏瑶面红耳赤的开门下车,几乎是落荒而逃,这并非是她和白笙安的第一次接吻,她却清楚,唯有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动了情,对她有了最原始的,遵从内心的欲望。
之后的一周,苏瑶一直在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受害者,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有这种博人同情的能力,因为她幽怨哀婉的帖子发出去没多久,论坛里就跟煮沸了的粥似的开始按捺不住的冒泡,她帖子下的回复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有人留言问她,伤害她的禽兽到底是谁,她心里咯噔一声脆响,心知,自己深闺怨妇一般的期期艾艾,总算让这大鱼咬勾了。
之后,她颇为良心不安的把孟凯文的信息贴了上去,为了防止这些狡猾的人精使诈,孟凯文早已伪造出一套完整的身份信息和生平履历,八国联军似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几乎成了一个浓墨重彩的大恶人。
当初孟凯文自己看到这信息时,脸都绿了,眼神哀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苏瑶长叹一声,颇为同情。
既然鱼已经上钩,孟凯文就准备收杆了,在确定那些人准备对自己动手时,孟凯文故意满大街乱晃,苏瑶是个合格的演员,在他佯装再次趁夜黑风高准备行龌龊之事时,苏瑶凄厉悲惨的尖叫声响彻天空,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平息,听得孟凯文都想跪下来求她,他作势拉扯着她往前走,顺势覆在她耳边心有余悸的感慨:“我的妈呀,您老这几嗓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苏瑶被他拽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不叫这么惨他们能信吗!”
“等任务结束了,一定得封你一个中国好助攻的荣誉称号!”
“敬谢不敏……”
孟凯文拖着苏瑶往早已准备好的出租屋走,那里是个死胡同,四周都是高墙,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两人拉拉扯扯的过来,身后果然有两个人尾随而来。
孟凯文通过别在衣领上的对讲机部署行动,之后冲苏瑶使了个眼神,苏瑶很默契的点点头,然后惨叫一声把自己摔进屋子里,孟凯文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额角狠狠的跳了几下,这孩子,给自己加戏加的也太过分了。
苏瑶进了屋子后就飞快的从已经预留好的后门逃出去,孟凯文躲在门后守株待兔,待人进来,潜伏好的队员便一拥而上,把嫌疑人按在地上,被逮住的明显是个炮灰,因为另一个同伙见状立刻抛下伙伴拔腿就跑,孟凯文派了几个人追出去,余下的人把逮住的那个扭送回局里。
回了局里,人们才看清这裹的很木乃伊的嫌疑人居然是个女孩子,并且看上去有些眼熟,后来才知道她是一地产大亨家的千金,姑娘长的漂亮,但是眼神空洞,估计是长期的金钱腐蚀加上心里扭曲导致外表看着像那么回事,瓤子里已经溃烂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