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白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外头有一树没了花骨朵的桃花,风一吹,萧瑟得很。他心里恼意盈斥,决意是再也不给她留半点情面了,下回兵戎相见,一丝生机都不会给她留!
然而,恼过之后,他又忍不住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那样的情况下都能逃跑,她也真是忍得疼!身上本就七摔八跌诸多伤口,又受伤,还要小产,就算她打赢太子又如何?身子弱得怕是……
烦躁地起身,叶将白在屋子里踱步,沉声道:“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
“已经在打听了,主子。”许智上前道,“子夜七殿下就已经从兵营动身,眼下算算时候,应是在东门了。”
轻嗤一声,叶将白低喃:“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许智拱手不语。
赵抚宁凭借自己的太子身份,这段日子收了不少兵将,眼下觉得时机合适了,便带兵以“归朝”之名,要东门将领放行。
东门自然是不会开的,赵抚宁麾下大将庞安便立马于城前开骂,直骂东门守将乃卖国贼,收受好处,挡太子于京都之外。他嗓门大,骂得双方阵营都听得清楚,十分动摇人心。
赵长念今儿穿了一身红袍,外裹银白铠甲,在他的骂声之中,亲自上前,将厚重的东城门给打开了。
外头士兵一时沸腾,扬起手里的兵器就想往里冲。前头的庞安一看开门的人,脸色大变,立刻喝一声:“妄自上前者斩!”
三军立顿,庞安皱眉看着不急不缓出来的七殿下,心里忐忑不定,侧头问旁边副将:“这是什么阵仗?”
副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十有八九有埋伏。”
废话,七殿下敢在这三军之前独身出来,身后必定有倚仗,不然哪个皇子敢冒这样的险?庞安勒马看着她,又往她身后看了看。
东门只开了一人能通过的缝隙,里头是什么情况压根看不清,城楼上烧起干草,烟雾缭绕,情况更是不明。前头的七殿下在离他十丈远的地方停下,眉目含笑,清秀可人。
“按照规矩,若无圣旨,外兵不得入京都。皇兄想归朝,本王亲自来迎,还请皇兄露面才是。”她大声说着,一字一句都甚是温柔,毫无攻击之意。
躁动的双方都平静下来,庞安抿唇,不悦地道:“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哪能在这三军之前?”
闻言,长念脸色顿沉:“同是爹生娘养的,太子与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他的命是命,在场各位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与他同父所出,尚敢站在这军前,他却畏畏缩缩,躲在人身后,何以服众?”
守城将士闻言,气势瞬间暴涨,立盾大喝起哄,声音震天,逼得庞安等人勒马后退半步,脸上发青。
两军对峙,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他先前说的话就是妄图瓦解守城一方的士气,谁曾想不成功,反而被七殿下给动摇了他们这边的军心。
太子不在场是事实,任凭他怎么掰扯,也洗不清这一点。
庞安一时无话,对面赵长念却是步步紧逼:“父皇在世之时,皇兄就曾抗旨北逃,如今回京,不打算领罪,却想着带兵入城,是打算扰了这京都百姓的安宁、一路杀人、直抵皇宫吗?”
“如此情况,哪怕他是本王亲生的兄长,本王都断不会坐视不管!”长念振臂大喝,“将士们,本王与各位同在,护我京都百姓,守我龙城百姓,驱逐叛贼!”
“驱逐叛贼!驱逐叛贼!”城楼上下将士齐呼,声势浩大,响彻天地。
庞安满头是汗,后撤些召集了几位将领开始商议。
眼下这情况,强行攻城胜负难分,但他们不能退兵,要一直耗在这里。没个进展,恐也会被太子问罪,该如何抉择?
几个将领争议一番,最后还是一咬牙:“攻城吧!”
号角声起,庞安领军直冲东门,长念早在他们商议之时就施施然退回城内,上了城楼。
“人来了。”她道,“传令下去,准备动手。”
“是!”
东城门离皇宫最近,地形也是最为复杂,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门两侧的城墙还是倒三角斜面,难以搭梯攀爬,但庞安一行兵力雄厚,仗着人多,硬是强撞城门。
巨大的撞门木抵达东门之时,两支护城军从左右两边突然冲出,横切入敌营,将庞安大军前后切成两段,同时东门突然大开,无数将领骑马冲出,正面迎上敌军。
冯静贤颇为意外地看着下头的形势,护城军的红色很快占了上风,前半部分的敌军渐渐被吞噬,后半部分人脱离了指挥,散乱不已。
“这是……殿下安排的?”他喃喃问。
长念沉默,旁边巡卫营的老将帮着回答:“是啊,历来守城都是不开城门硬守,殿下一开始说要突袭,我等还甚为担心,没想到形势当真不错。”
说着,又指着下头那一大片红色道:“咱们今日士气了得,势如破竹啊!”
第159章 大局为重
城楼上几位将士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冯静贤不由觉得汗颜,殿下分明是在跟他谦虚,他却当真觉得殿下不堪用,白担心了一晚上。
侧头看看,殿下正单手扶着墙垛,往城墙下头瞧着。眸子里被映上火光,眉头微拧。
比起其他人,她看起来实在很不高兴。
冯静贤觉得她对自个儿的要求实在太高了,于是上前拱手劝道:“殿下,眼下战况虽然激烈,但我方稳居上风,这一仗势必是能赢的。”
“我知道。”长念低声道,“他们后备军远在三十里外,支援不及我们迅速,地势不及我们有利,士气不及我们高涨,至多不过黄昏时分,便会退兵。”
“那……”冯静贤不解,“您为何不悦?”
长念抿唇,伸手指了指离城门最近的那几个缠斗的人。
三个敌兵,两个己方士兵,五人交战,四人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却犹自在打杀。刀斧落下,站在人群里的高个子敌兵被削去了拇指,抬脚一踹,他对面的士兵踉跄趴下,吐出一口血沫,身边的敌兵与他分外有默契,抬刀就将士兵的头给剁了下来。
鲜血喷洒,士兵的头颅滚了老远,看得人浑身发紧。
“殿下。”冯静贤收回目光,无奈地道,“您不必太拘于小处,战场上总有牺牲,您该看见的是大局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