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如雷,踏雪而来。
从拒西防线到风庭城,段无胤选了一条平坦的路线,五千人奔驰在雪野之上,面前是大力剐蹭面颊的风雪,五千道钟家黑袍在狂风中飞扬,猎猎作响。
段无胤的身子随马匹颠簸,他俯低身子,眯起双眼。
前方的大雪当中,似乎有两道黑点。
雪气茫茫看不清楚,只看得清,一片空旷的平野之上,站着两道身影。
直到再近了一些,段无胤看清那两道身影,是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一男一女,眉头猛地蹙起,吞噬相在眉心铮鸣一声
段小侯爷浑身毛骨悚然,肌肤表面炸起一层汗毛,猛地勒马而止,马匹长啸一声,抬起的双蹄砸在地上,滑出一条猩红的走道。
黑袍大袍随风卷起,段无胤腰间的一柄长刀滑入大袖,递斩风雪而出,以倒握之势狠狠插在地上,止住了自己前冲的趋势。
那一匹止不住滑行之势的黑马悲鸣一声,巨大的身躯滑向站在平原上的一男一女。
少年儒士面带微笑,环抱双臂,搂着羽扇并不言语。
黑袍女子面无表情,缓缓垂落双手,两只袖袍被风猎猎吹动。
那匹在地上滑掠而来的巨大黑马被无形气机切割,悲鸣一声之后,在两人面前三丈之外分开,滑散成为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尸块。
血雨腥红,段无胤极为敏锐的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身后的钟家人马,已经有数十人看清了平原上的黑白两人,即便看见了马匹被切割分散的那一幕,仍然牵绳而动,脾性暴戾的战马抬蹄奔走,高高踏下
“轰隆隆隆隆”
真正的马蹄如雷。
五千人的铁骑在大地之上掠行,两人瞬间被后续的铁骑淹没,千军万马如大江大流,少年与女子的身影,就像是江流奔腾当中阻拦碍事的一颗石子。
一片喧嚣而嘈杂当中,段无胤攥刀抬起头来,他的嗓子有些沙哑,扼令将士止步的言语来不及开口,他已经看到了那一男一女被铁骑冲至淹没,极其痛苦的嘶吼声音爆发而出,接着又被更加暴戾的马匹吼叫压过,拔剑掷枪抽刀的声音交叠迸发,铁骑一往无前掠过,接下来飞起的剑器,断枪,残破的刀刃,都裹着一层极薄的血液
“锵!”
一截碎裂的精钢剑片穿透身前一名钟家子弟的后心,带着巨大的力量将其砸落马背,段无胤一手扶刀起身,另外一只手掠住砸落而来的那具身体,心里陡然凉了半截。
已是尸体。
隔着层层人海,他看见了那个面容平静的女子。
黑袍翻飞如浪,剑器不得入三丈之内。
而那个面相温和的少年儒士,在层层包围之下,对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段无胤心头“咯噔”一声,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自己刚刚若是没有止住前掠势头,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钟家这只铁骑有五千人,要奔赴风庭城......该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如此自负,敢只身拦截五千人的铁骑?
他猛地拔起长刀,向着一侧掠去。
心头那个少年儒士的笑容像是一团阴翳挥之不去,那一瞥给段无胤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洛阳城头,自己看着那位银城城主的域意隔着数十丈,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最后在身上覆盖,冻出了一层青霜。
段无胤抿起嘴唇,眉心的腥红眸子陡然睁开,不再掩盖这两年积攒的底蕴。
当眉心蛰浅的气息复苏,大雪铁骑狂乱,黑袍的身躯之下,有隐约的红光溢出,无数蛇形线条顺延血管游走,段无胤提刀而奔,铁骑已经将两人围住,他游走于外围之圈,吞噬着那个女子肆无忌惮溢散的剑气。
他要......破境!
这两年在钟家寄人篱下,他更像是一个“容器”,钟玉圣和曹之轩把他当做某种不可替代的战争兵器,每日喂服“吞噬相”足够的血肉,造化......在拒西战事爆发之后,吞噬相的进步便踏上了一种登天的神速境界。
段无胤的“破境”,就像是易潇当年从圣岛走出,来到大稷山脉,是一种完美到饱和的晋升,吞噬相像是一个贪婪的食者,永远无法喂饱的饥饿之胃,九品境界能吃的已经吃尽了,仍然不肯停歇,继续吃下去的,便要等到破境之时,才能消化。
......
......
“他在吃你的剑气啊......就这么让他吃了?”源天罡笑起来居然真的有些像是一个纯朴的孩子,“你准备等到他破境以后再动手?”
易小安轻声说道:“让他吃好了。”
“喂喂喂......我们面对的,可是五千人的铁骑啊。”少年抱着羽扇瑟瑟发抖,笑道:“我很担心我们随时都会死掉呢。”
易小安瞥了老师一眼,平静问道:“目标就只有他一个,还是这五千人......全都杀干净?”
源天罡望向铁骑外拖刀而行的段无胤,天地元气因为吞噬相的破境,而变得极度稀薄起来,温度开始降低,他的眼神却缓缓炽热起来......八大天相当中的吞噬相,破境的异象丝毫不亚于两道天相的易潇。
这个叫段无胤的北魏年轻权贵......不愧是钟家和洛阳倾尽心血培养了如此之久的战争兵器。
“五千人不重要,是死是活,你来决定。”
源天罡的声音严肃起来:“这道天相......我一定要拿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