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去雄飞万里天,不愿两眼泪潸然。”
“若锁金笼何辞死,奈何嫁衣难成全。”
......
......
温软的声音,好听的腔调。
时间像是回到了不久前,那个人哄着自己睡觉。
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听啊。
鸳鸯羡,鸳鸯羡。
怎地又响起在自己耳边了呢?
自己是不是还在睡着呢?
倦啊乏啊,竟是连眼都睁不开了。
他是不会骗自己的。
一觉睡醒,天就亮了,就回去了。
是了。
这里有灼人的火焰,有满地的鲜血,还有倒在地上滚动的锐器碰撞声音,沉重的喘息声音。
睡一觉吧。
念头模糊了起来。
秋水感觉到自己脸上滴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魂啊魄啊,幽幽沉眠下去,与大雪一同飘溢散开。
最后的最后,躺在顾胜城怀中的女子,轻轻说了两个字。
“夫君。”
唇角翘起,安详睡去。
鹿珈镇的大火轰然滔天,其势如星火燎原,骤然迸发出无数通天火柱,燎撩大风吹彻火星,赤红的虎啸冲盈天地之间。
火海当中,牵着赤兔马匹的大殿下沉默抬起头,看着鹿珈大火将黎明曙光全都盖过。
他听到胎珠不断迸发的碎裂声音。
萧重鼎拍了拍硕大赤兔的马头,没有去看身后拉扯自己衣袖,满面鲜血的黄侯,而是神情凝重说道:“出去以后,只管逃命,不要回头。”
黄侯神情呆滞,耳边狂风骤动,大殿下松手之后,狂暴的兵煞气息倏忽离掌,那匹赤兔四蹄擂地,接着奔雷声破,如重弩一般射出,凿穿火海。
安乐小侯爷拼命想要伸手,可赤兔的速度太快,他早已没了元气,连大殿下的一角衣袂都抓不到,刹那被带入火海当中,滚烫的火焰铺面而来,将他的发丝烧起,嗤嗤的火焰焦灼焚身,那股缭绕马身的煞气,此刻竟是带着一丝清凉。
大殿下站在大火当中。
他叹息一声,认真说道:“我来晚了。”
火海中心,无数赤焰围绕一人,那人抱着秋水,缓缓起身,滔天妖火,不及朱雀虚炎,却胜在势头强盛,这些都是鹿珈镇的铸剑炉火,带着滔天剑气,此刻被白虎大风引动,燃人魂魄,烧人元气。
大殿下不为所动,轻轻问道:“但是我带来了你要的和平。”
这一句话有些讽刺。
顾胜城听在耳中,嗓子里一阵苦涩,只觉得无比好笑,最后抑制不住地笑出了低低的声音。
“呵......”
火海当中的男人,只发出了这么一个低微的不屑声音。
大殿下闭上眼。
他知道所谓的和平,已经破碎了。
老师的那一箭,射破了鹿珈镇的黎明,给这里带来了无边的血光和灾难。
他忽地蹙起眉头,似是记起了什么。
那个大榕寺里,和尚对自己说的话。
那些话,在鹿珈镇的大火里变得清澈又透明。
“我看到了这个世上的不祥......”
“齐梁的噩耗......”
“那一场大火......”
“那个墓,还有真相......”
“这些都......不可言,不可说,不可信。”
萧重鼎缓缓伸手,想要握拢自己脖前的佛牌,却握了一个空。
他嘴唇有些发白,发青。
那块佛牌,被自己留给黄侯了。
在鹿珈镇的大火里,大殿下像是想明白了某些事情。
那些不合理,无法解释的,便全都变得合理,又得以解释了。
他本想回到兰陵城,再当面质问老师。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想通了。
想明白了。
大殿下缓缓抬起头,火海的上空,一头巨大的老虎幽幽浮现,吞吐鹿珈剑气,丝丝缕缕的火气缭绕狂风,纤毫毕现,高坐王座之上,漠然俯视人间。
妖族古老的大圣重临人间。
萧重鼎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重新回到兰陵城,去告诉那人,所有的真相。
火海当中传来威严无比的狂吼。
天下大风,俱是从虎。
抱着秋水的顾胜城,站在鹿珈狂风与大火最中央,煌煌神光照临,眉心鲜红如血,妖气滔天。
他瞳孔如镶嵌血红宝石,神光熠熠,无数愤怒藏于眼底,在天下大风当中,指尖颤动。
若是天下人欺我......
可忍。
辱我......
亦可忍。
践踏我。
如是隐忍,不可再三。
这般屈辱到了极点的和平。
不要,也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