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倒是从未称自己是棋宫宫主。
这一点有些讽刺。
西域的主人,在冲阵之前,似乎扭头对着兽潮说了一句话。
江轻衣隔着太远,不可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让这些兽潮袖手旁观。
如今的局势,江轻衣反复确认之后,神情有些凝重。
妖族的兽潮,就像是一堵巨大而凝重的城墙,堵在了五里地外。
这堵城墙,若是碾压过来,今日的大稷山脉,乃至明日,后日,直至决出生死,战出胜负,才有可能安宁下来。
而这堵墙,就这么停在那里。
不前进。
堵住了一个人的退路。
那个人想要后退,就要杀穿西域的兽潮。
可那个人没有。
江轻衣眯起眼,看着愚蠢到冲入自己十六字营之中的西妖。
四万四千的十六字营啊!
这是何等的规模?
黎青大藩王经营了一生的成果。
就算是棋宫的四位大圣齐至,也绝不可能从铁骑黑潮之中活下来。
那个女人像是疯子一样,浑身上下迸发虚无火焰,妖气冲天,戾气纵横,向着自己的方向不断冲杀,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妖火砰得一声迸发,将方圆一丈之内都燃成了虚无。
那个火焰中心的女人沉重地跺脚,再度前冲一段距离,撞得铁骑血雾升腾,速度快如闪逝而过。
凤字阵的阵型被冲散。
江轻衣平静地后退,不断保持着距离。
他捂着红甲下,炽热跳动的心脏。
远方的兽潮,直至此时,依旧毫无作为。
它们来到这里,似乎并无战意。
只是为了堵死西妖的退路。
仅此而已。
“妖族......背叛了她么?”
江轻衣唇角有些戏谑的扬起,可笑又可悲地想,这个女人,若是妖族背叛了她,全天下,还有谁希望她活着?
自己想要她死。
陛下和娘娘也想要她死。
若是自己没有看错,远方兽潮,白猿头颅上站着的,是叛出北魏的顾胜城。
顾胜城也想要她死。
操纵西域兽潮的,是八尺山上的白虎大圣。
自然也是想要她死的。
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这样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是一件荒诞又可笑的事情。
红甲儒将轻轻吸了一口气,望向在十六字营之中全力厮杀的西妖。
千条人命。
杀力骇人。
只可惜,她的妖气已经快要殆尽。
如今她拼命催动朱雀虚炎,窜出的,也不过是一些零碎的火苗,沾染上片刻,燃烧之势已不如开始之时猛烈。
人力有时尽。
妖也不例外。
江轻衣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她不向着远离大稷山脉的方向去。
即便她,能击溃大稷山脉的铁骑,也终究免不了,要对抗叛出自己麾下的旧部。
他有些疑惑。
不知西妖究竟在之前,对顾胜城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竟做出了如此愚蠢的抉择。
下一刹那,一声巨响,让他的思绪飘然拉回。
江轻衣看着时间变得极度缓慢,自己座下的铁骑炸开成为血块,在放缓了无数倍的时间之中,将自己猛烈地震开。
缓慢的扭动头颅。
无数血花,在一刹那“极为缓慢”地崩裂开来。
天地之间,乌云苍穹,天心开出一道巨大圆形光柱。
直抵大地。
以西妖为圆心。
沛然不可阻挡的巨力。
方圆五里之内,所有的马匹,一瞬迸碎,化为千块万块的碎尸块。
时间恢复如常。
平原大地一片猩红。
最擅铁骑冲锋的十六字营,座下所有的马匹,全都迸裂,大部分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只是在前冲的过程之中被切割成千块万块血块,接着呛然跌倒,连同甲士一同重重砸在地上。
江轻衣同样跌飞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数十圈。
最终双手撑起自己,怔怔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女子。
披肩红纱如两只巨大羽翼,周身流淌一层赤红火焰,缓缓拍击虚空。
她的头顶,如天书翻动,神威不可抵挡。
赤足踩踏虚空的西妖,缓慢扫视一圈。她漠然扫视着这五里地,看着猩红一片的大地,十六字营的坐骑暴毙而死,惨象一片。
平原血红。
她是山海经的主人。
也是妖的君主。
八尺山上,八尺山下,只要是妖,只要是兽。
便尽皆臣服于膝下。
五里之内,是自己催动山海经之后的君主领域。
君要你死,你如何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