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稷山脉,天地之间似乎寂静了那么一刹。
战局之外的紫袍大国师,目光一直凝在凉甲城的方向。
想要杀死一位宗师,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要看这位宗师,愿不愿意赴死。
若是这位宗师不愿死,他拼了命,耗尽所有的元气,铁骑无法追上,围剿可以被突破,除非是比他修为还要强大的修行者出手,拦截,否则想要杀死一位宗师,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当年半步宗师境界的柳禅七,就已经让北魏头疼不已。
白袍老狐狸凭借一身大金刚体魄,便在北魏游刃有余,每年入洛阳种红莲,森罗道出动了无数人力,却始终无法摸到其飘忽行踪。
可战场不一样。
在战场上,没有退路。
宗师无路可退,便只有战,战至乏力,便只有死。
玄上宇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要杀死西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隔断她的退路。
二十万的西域兽潮,够吗?
不够的。
紫袍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部山海经有多么恐怖。
西域的大君,是远古年间的传说神话,四位大圣,都是大君的玩物罢了。
那部山海经也是。
搬山倒海。
劈山填海。
无论怎么去理解山海经的字面意思,这始终是人力无法企及的境界,人仙二字,相隔天堑。
望之项背而不可及。
玄上宇曾经大致的猜测过,西妖催动山海经后,能迸发出多大的杀力。
但他没有想过,仅仅是一瞬之间,十六字营的上万匹马,就被屠戮得肝脏俱烈。
那一瞬的引爆。
像是血脉之间的呼应。
当妖族至高无上的大君手持之物,遥隔无数轮回之后被人翻开,十六字营座下的马骏,血液之中无法抵抗这种威压,唯有臣服。
而臣服到了极点,头颅压到地面,仍然不够,便只有死。
十六字营引以为傲的那些座骑,在臣服之后,体内的血液,瞬息便被大君的山海经引燃,沸腾,甚至来不及燃烧,便轰然骤爆,连同马匹身躯一同炸裂碎开,无数尸块染红大戟山脉前的苍白平原。
一片血雾升腾。
这意味着,陆战无敌的十六字营,失去了冲锋的能力。
对于在战场之外,此刻抽身而出,全然如局外人的玄上宇而言,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不限制住西妖的山海经。
那么北魏所有的马匹,都将臣服在大君的光芒之下,被西妖逐个逐个引爆血液!
北魏从此无铁骑!
凉甲城外的铁骑第一时间勒住步伐,转换为步兵冲阵,枪兵推进,速度最快的弓弩营翻身下马,将弩箭蓄满,对准天空,落点缥缈落在大稷山脉外围。
北魏的森罗道这些年来,有两个世人皆知的计划。
一个是戮魔计划,一个是猎神计划。
北魏的森罗道,一边屠戮魔头,一边捕捉天赋强大的修行者,不断的扩充自己。
在紫袍大国师的经营之下,森罗道逐渐转为地下,所行全是那些不能见人的事情。
在北魏的十万里浮土,玄上宇可以做到他想要做的任何一件事。
站在他身旁的阎小七,目光微微凝实,看到了大稷山脉外发生的那一幕。
西妖的山海经,被江轻衣禁锢住。
她轻声说道:“西妖上钩了。”
阎小七轻轻捋起袖子,看着自己手腕上游动起伏的血蛇,喃喃说道:“我借了一半的修为给了江轻衣,他想要跟西妖决出生死,这些修为,至少能够撑过十个呼吸。”
紫袍大国师点了点头。
他抬起两袖,做了一个恢弘抬袖的动作,抬袖之后,在大稷山脉之中,藏匿着的诸多森罗道成员,几乎同一时间的腰侧令牌铃铛乱颤。
戮魔。
杀神。
屠妖。
玄上宇脑海之中缓慢漂浮着这三个词。
他漠然而无情的说道:“屠妖。”
......
......
在江轻衣声嘶力竭吼出最后一个字后,西妖猛然回头,耳畔传来狂风呼啸密集的声音,无数箭簇从凉甲城上空瓢泼,接着下坠,倏倏倏倏钉满大地。
她想要抽手,却发现红甲加身的江轻衣,咬牙切齿不肯松手,这个书生的双手力气大得有些离谱,攥紧自己的手腕,有金铁声音交错。
西妖拧紧眉头,看见江轻衣瞳中有一抹血红闪过。
这是入了魔?
怪不得有如此恐怖的力劲。
她闷哼一声,一掌轻轻推在江轻衣的胸膛,借此为墙,想要把自己插入江轻衣心脏之处的手掌抽出,却出乎意料的被那堵墙死死吸住,整个人都无从动弹。
背后那拨箭雨已经落下。
避无可避。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错声音。
以西妖为圆心,一道虚无火焰猛然迸发,胀大成方圆十丈大小的倒扣大碗,射入范围内的箭簇去势不减,只是未曾钉在大地,便嗤然化为飞烟灰烬。
江轻衣的红色甲胄之上流转虚无火焰。
这个男人仿佛觉察不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