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本该将白鲤镇夷为平地的玄武鳞片所化小山,此刻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压得极低的空间之内,不断有雪气气浪飞出,压抑至极。
一片漆黑之中,两双眸子缓缓对视在一起。
顾胜城漆黑瞳孔里笑意褪去,森然无情的赞美道:“殿下好手段。”
易潇抿紧嘴唇,瞳孔之中的那个女子身影此刻仍未褪去。
株莲相的那双瞳孔,蕴含无穷魂力,若是未曾防备,轻易对视,便会被摄了魂魄。
在头顶“小山”的悬停边界之处,几乎掠出边缘的秋水,此刻猛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在危急关头停滞了一刹,不仅如此,甚至还倒退一步。
悔时已晚。
漆虞锋锐的剑刃猛然闪过眼帘,接着剑光回转,一只纤白手臂与大黑袍一同翻滚,自秋水的身后探出。
两道女子身影砸倒在地。
郡主大人喘着粗气,眼神阴冷。
秋水不敢再动。
漆虞剑刃已经抵在自己脖上,只需轻轻回拉,便可轻易割出一道血痕。
头顶的压力陡然减轻。
那座巍巍灭顶之山,此刻缓缓上浮,抬起,而后以极快速度缩小,直至化为一片猩红鳞片,不过拇指大小,与漫天的飞雪一同飞舞,飘摇晃荡,最终熨帖落在顾胜城的眉心之处。
面色覆甲的顾胜城轻声道:“漆虞杀不了‘秋水’。”
小殿下与眼前半玄武化的男人僵持角力,互不相让:“所以呢?”
“挟持她也没有用。”
顾胜城没有松开小殿下的双臂,如今以体魄来论,他要盖压小殿下一头,理所当然的底气十足,稳坐钓鱼台:“你只要再和我僵持小半柱香,兽潮来了,便是插翅难逃。”
易潇深吸一口气:“何必如此。”
“是了。”顾胜城轻笑:“对于西域而言,出动兽潮,也并非是一定要发动战争,上一趟兽潮退了,这一趟兽潮也并非是为了取走某人的性命。所以殿下会不会把我想得太肮脏了?”
易潇低垂眉眼,笑道:“别演了,你就是这种人。”
顾胜城咧嘴笑了笑:“倒也是,若是我坐上西域主人的位置,今日八尺棋宫之上妖刀便会归鞘,也会多上一个齐梁皇储的头颅。”
易潇没时间与这位棋宫新晋宫主斗舌,眯起眼阴沉道:“我数三个数,你不松手,便是漆虞剑落,你我既然都喜欢赌,大可以试一试,我自然有胆量来,便有的是办法走。”
顾胜城笑道:“殿下还真以为一位妖孽,便可在西域来去自如?”
易潇面无表情直接念了一声“三”,远方的漆虞剑光闪耀,顾胜城笑意不变,只是原本箍紧小殿下双臂的那两只手猛然松开,身形化作奔雷,冲向郡主大人。
两道奔雷砸在一起,小殿下半边身子撞在玄武身上,陆地摇晃,两人各自倒飞而出,那柄漆虞剑身在须臾之间被顾胜城指尖气息砸撞了数十次,倒飞而出,居然连抵在脖前斩下的动作都无法做出。
小殿下拎着魏灵衫一路狂掠,向着赤土方向踏雪而行,微微勾手,远方倒飞而出的漆虞便化为疾影奔入剑鞘之中。
大雪澎湃。
顾胜城怀中抱着秋水,他面上森然的黑甲缓缓褪去,露出内里那张还算得上清秀的人类面容。
秋水的脖前一道血痕缓缓痊愈,近百颗黄豆大小的剑气缓缓凝实,化为一柄实体长剑,啷当落地。
顾胜城面色阴沉,一把撕开怀中女子的半边大麾。
秋水的半边大麾此刻正在沸腾燃烧,其内如玉的肌肤,被赤红的火焰粘附,肌肤外表的元气几乎要被焚烧殆尽。
女子忍痛不出声,看着眼前的男人以莫大力气攥拢自己手臂,勉强掐灭一缕火焰,接着一寸一寸,将这难以熄灭的红莲火焰尽数掐灭。
佛门秘术,红莲华手。
两道身影交错而行之时,顾胜城看清了小殿下做了一个古怪的抬手动作,雪气之中的元气从莲池虚影之中引出,被那只手隔空压在秋水身上。
这位年轻的南吕宫宫主声音沙哑:“伤到魄了吗。”
秋水的气息有些羸弱,她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缕火苗落在身上,元力居然无法抵挡,便好似灼烧魂魄一般。
她勉强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再不快去追他们,就跑远了。”
“他们跑不远的。”顾胜城眼神里的森然褪去,换上一份暖意,他伸出手指,缓缓上移,移至额头,柔声道:“如果有可能,我倒是真的想杀了他。只是如今西域真正话事的那两人,似乎并不是这个念头。”
秋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眉心之处传来一股流水般的温暖。
她怔怔看着眼前男人。
顾胜城揭下了自己眉心的鳞片,将其贴在了秋水额前。
“我本以为你修了妖术,剑气不散,身子不灭,我只需护好这柄剑,便可以护你周全。”他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后悔和内疚:“妖孽级别的修行者杀伐手段太难预料,我不该带你来的。”
秋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