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恕留了一封信。
那封信留给了翼少然,本意是让青衣大神将把信封带入烽燧城主府后,拆开供大殿下和小殿下参考。
想要从洪流城赶到北姑苏道,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齐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在翼少然之前抵达烽燧长城。
事实上,齐恕在那场淇江谈判之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失误。北魏想要看清楚齐梁的态度,只要自己出席了这场谈判,就无可避免的将这份信息交给了洛阳皇宫里的紫袍。
玄上宇是与源天罡在春秋年前就对弈不断、互有胜负的人物。
齐恕自认学艺不精,比之源天罡大国师差了许多,若是真实打实对上那位紫袍大国师,估摸着也只能乖乖接受落在下风的被动局面。
他很想火速赶回烽燧长城。
西关的凤雏早就来到了西壁垒长线,与妖族浴血奋战。
兰陵城的卧龙如今才被放出。
齐恕的身子并不是很好,天阙为了护送他抵达北姑苏道,动用了十八神将之中速度最快的那位。
风之神将在心底默默盘算。
想要抵达烽燧,跨越大半个齐梁版图,还要照顾齐恕先生的身体,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
十天。
先生不在烽燧,大殿下和小殿下都在烽燧。
还有那位青衣大神将。
已是齐梁明面上可以排出的一股顶级力量,这股力量放在烽燧无论任谁来看,都应当稳若泰山。
只有一点让人担忧。
西关那边似乎有着妖族“南下”的消息传来。
烽燧这些年来固守城池,妖族并未出现大肆侵犯的举措,所以驻守城池的甲士数量并不算多,若是这一趟妖族真的发动了庞大如十万兽潮的进攻,凭借如今烽燧的纸面力量,恐怕那几位手段谋略再是强大,单兵能力再是逆天,也无济于事。
齐恕先生一直闭眸凝神的样子。
似乎并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
烽燧那边真的还太平吗?
“烽燧不太平”
烽火连天,一盏又一盏的泛青火焰,跳跃在高耸城墙的城头,相距极远,跨越幅度极大,一目望去,却是根本望不到尽头。
这是一条极其漫长的防线。
长城。
长城的城头落满了大雪,森然黑甲相隔数十丈,站哨巡视,一片死寂。
几道年轻的身影走在长城之上。
大殿下披着重甲,红巾在大雪之中飞扬,“一万白耳,一万陷阵营,一万大戟士,一万虎豹骑,三千突骑兵,共计四万三千甲。我领了这四万三千甲来到烽燧,这几年来与妖族之间的细小摩擦,即便不冒进,不犯错,也磨损了些许力量。北姑苏道黑甲铁骑的战力很强,但父皇的安排很是奇怪,只留了三万甲士,分布在这条浩瀚长线之上,其余的北姑苏道铁骑几乎退守到了西宁道境。”
齐梁的北姑苏道,在地域之上,像是齐梁向着西域伸出的一只大手,握住了西域的一片巨大土壤,同时像是凸出的獠牙。
即便修筑了烽燧,抵御了漫长的岁月,也无法保证有朝一日面对妖族的疯狂反扑,这样的地势,不会被攻破。
萧望做的这些安排,其实是做了最坏打算,若是有朝一日烽燧被破,作为退守腹地的西宁,能够有着极强的反击力量,保持着大量的鲜活力量,在敌人未能有效防御阵地之时,一举夺回“烽燧”!
烽燧面对西域之时,易守难攻。
烽燧面对西宁之时,易攻难守。
大殿下手里握着齐恕先生的信。
他的心底稍微有些安定。
妖族“南下”的消息,来的甚至比身后的小殿下和青衣大神将还要快。
齐恕的那封信里,言语寥寥,并不复杂。
开头两句极为重要。
第一句是:“西关在演,妖族‘南下’是假。”
第二句是:“若是妖族真的来犯,数量必然不是十万,请迎面痛击,无须固守。”
若是西关的袁四指看了这封信的第一句,便会一笑置之。
齐恕能猜出西关在演,却敢如此笃定,对于西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事猜中是为妙人,事事猜中是为神人。
可即便是神人,也有犯错的时候,事事以猜来度之,便总能等到犯错的时候。
大殿下并非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只是大殿下在领兵符出兰陵之时,老师源天罡曾对他认真教诲,此行西去,不求能打破西域,只需守住烽燧,四万三千甲新旧更迭,不要损伤过半,便算是一种大胜。
大殿下字无悔,原名重鼎。
重鼎与布衣,一轻一重。
源天罡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这二人能各自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举重若轻,不贪功不冒进,稳住心性不骄不躁。
萧无悔谨遵教诲。
老师不在齐梁,齐恕坐镇,大殿下便认真念了这封信,一字一顿。
“我领兵在烽燧两年,遇事不决便退一步,所以这座烽燧长城,在北姑苏道,便是固若金汤。前后一共两次兽潮,俱是小规模不超过一万数量的妖兽兽潮,若是我放开城门,亲自领兵,大开杀伐,甚至有可能取下坐镇兽潮之中的八尺山小棋公头颅!”他念完开头两句之后,眯起眼,望向烽燧外的一片浩渺雪景:“我与江轻衣不一样,我不求名,我只求平。”
求平,求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