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大火。
火焰燃烧,升腾,扭曲,将周遭的一片都焚成灰烬。
小殿下无法闭上眼。
因为睁开眼,闭上眼,耳边都是绝望而嘶哑的哭喊声音,反馈到脑海里的,都是一片混乱,麻木。
颠簸,无尽的颠簸。
有滚烫的液体溅到自己的面颊之上。
好像是血。
还有冰凉的液体,应该是泪水?
人在绝望时候洒出的泪水,原来就是冰凉的么?
小殿下木然的想,自己究竟是在哪儿?
他记不起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记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就像是这个稚嫩身子里的客人,木然旁观着这一切。
大火也好,泪水也好,血液也好,都与他无关。
因为他不想哭。
而这个稚嫩的身子,却偏偏不受控制发出了哭喊声音。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易潇想动一下手指,发现无法做到,想眨一下眼睛,却发现仍然无法做到。
这样的动作,通过大脑下达指令,却无法传递到肢体终端,像是隔了一整条巨大的天堑。
舒展身子,或是蜷缩身子,通通不能做到。
所以易潇只能别扭的,麻木的,任由身子的主人,在窄小的空间里,拼命的扭曲着,于是不可避免的沾上更多腥臭的血液,或者咸湿的泪水。
易潇不能转头,也不能拒绝,只能被动的接受着眼前传来的景象。
他像是与人共同分享着这一幕凄凉的画面。
锦绣纹成的襁褓,被一道白衫撕下的布条,简单而牢固的栓在某人的背上,那人向后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身上,快速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之中,于是颠簸不断。
视线下挪。
按住自己的那只手,白皙如玉,是一只女人的手。
颠簸之中,易潇听到了锐器割开空气,切割肌肤的声音。
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向着一个方向很坚定的掠去,一直直到尽头,看到了无法通过的火墙,没有丝毫停留,便直接掉转方向,向着第二个方向掠去。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通通杀掉。
无论是那些强大的,或是弱小的,有杀念的,或是没有杀念的。
她像是一个冷血动物,火星掠过耳鬓,鲜血擦过面颊,都不能让她有丝毫的犹豫,有丝毫决断上的暂缓。
她想冲出火海。
可最终以失败告终。
易潇静静待在火海之中,感应着热浪铺面,自己身子里的“那人”,哭喊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哭哑了嗓子。
背着自己的女人,呼吸始终均匀,只是听起来有些虚弱。
不像是这场大火的原因。
她杀了许多的人,都不曾感到疲倦,此刻身边已经空出了一片区域,那些本来想杀她的,都已经远远离开了她,宁愿藏在火海里,也不愿再面对她。
所以她一定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易潇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他就是很笃定的觉得,这样强大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被一场火灾杀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易潇感到捆缚着“自己”的布条被人卸了下来。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他静静看着这个女人。
当所有的记忆都丢失之后,易潇并不能认出,这个白衣女人,究竟是谁。
这具婴儿身子里的“主人”,依然躁动不已。
他没有任何概念。
没有亲人的概念,母亲的概念,这些来到世上才能学会的,他全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以哭泣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易潇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女人。
他仔细注视着这张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