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头袭来寒意。
如同万年雪山雪崩之后,汹涌来袭的雪潮,从天顶塌陷,滚滚而下。
那一道磅礴披着雪白大麾的身影轻呵一声,本是剑气弥漫的洛阳,犹如薄冰碎开,空气之中再白三分,说不清纯白气韵,究竟是剑气多一些,还是寒气多一些。
被清空一整条长道,直抵天酥楼的街道,青石铺就的地面蔓延覆盖一层霜色。
“砰”然一声。
酒坛砸地的声音。
披着风雪大麾的男人放下怀中有一人大小的酒缸,酒缸砸在地面,绽放出雪白蛛网。
风雪银城城主呼出狭长一口酒气。
他望向十指按在剑匣上隐而不发的红衣女子,轻声说:“从冰木湖走出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迟早会死。”
红衣儿平静说道:“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你破矩了。”风雪银城城主淡然开口:“所以我要杀了你。”
红衣儿置若罔闻。
“破矩的人,迟早是一死。”风雪银城城主无情说道:“从冰木湖到邀北关,你走出北原之后一路南下,一直到洛阳附近,才放慢速度......我本以为你会一直走到齐梁。”
樽云觞面无表情说道:“你会让我走到齐梁?”
风雪银城城主笑着摇头:“也许会吧?对于破矩的将死之人,风雪银城向来存着一两分宽容,如果你还有遗愿需要在齐梁完成,我可以把你送到齐梁。”
红衣儿十指之上的鲜血不断汇入剑匣。
黑龙笑得愈发开心,红凤愈发鲜艳欲滴。
她平静抬起头,目光与天酥楼楼顶上的黑衣小殿下对视,轻声说道:
“有一个朋友在洛阳,所以来看看。”
与红衣儿目光对视的易潇心中没来由被拨动一根弦。
这一句话,就像是不曾开封的琴,前奏的第一音就被弹断。
易潇心中五味杂陈,酸涩居多,内心深处又像是被刀划过,明明没有口子,却让人面色惨白,即便捂住心口,依旧抑制不住那里传来的疼痛。
风雪银城城主与红衣儿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那道磅礴身影身上携带的风雪与冰寒,将漫天剑气都封锁住。
在风雪银城城主现身之后,天青色蔓延整个洛阳城。
冰封洛阳。
即便强如隐谷传人王雪斋,皱着眉头试着想开口,想动身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居然连最基本的动一动指头都无法做到。
青石小和尚面色凝重,试着挣扎了一下,最后放弃了尝试用佛门禁忌手段挣脱束缚的念头。
魏灵衫没有去看那一袭红衣与自己师父对峙的场景,只是怔怔望向身边面色惨白的易潇。
风雪银城城主微微回头,瞥见这一幕,轻笑道:“你那位朋友,貌似比你想象之中要过的好,只可惜他今日也要死在洛阳。”
红衣儿轻声问道:“如果我执意要保他呢?”
风雪银城城主说道:“洛阳城内外有一万人马,调集过来就是为了杀他,自顾不暇的人,还有什么资格保另外一个将死之人?”
红衣儿微微挑眉。
她抬起一根手指,鲜血淋漓指向黑衣隐谷弟子,“我......可以杀了他。”
杀了王雪斋,青石出手,带着易潇离开洛阳,便成了一件轻易之事。
而风雪银城城主平静说道:“没有用的,他依旧会死。”
天酥楼楼顶的青石小和尚面色有些苍白。
魏灵衫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有些乌青,渗血。
这个答案,只有一种可能。
红衣儿说道:“你本不该插手这些事情的。”
风雪银城城主没有否定,只是摇了摇头:“世界上很多规矩,都是人定的。”
“就好像圣地要做一些事情,就必须要入世,必须要昭告天下。”他笑了笑:“亦或者像我这样的人,就一定要烙守规矩,不能在世人之前现身露面,更不能向那些未破矩的人出手。”
“只可惜......这些规矩的制定,是为了制约,也是为了平衡。”风雪银城城主摇了摇头:“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平衡了。”
鬼门关一战之后,活下来的就只有三位。
鸩魔山主,南海花圣,还有自己。
红衣儿收回那根手指,自嘲笑了笑。
“所以呢?”
“所以......”那个雪白大麾夹杂北地磅礴寒气的男人笑着吐出几个字:“规矩是我定的,我当然可以无视这些规矩。”
“我说风雪银城今日入世,那么它便入世了。”身披雪白大麾的风雪银城城主笑道:“至于你要保的那个人,剑主大人也想保他,齐梁也想保他。”
“可是我要杀他,这世上又有谁能救得了他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风雪银城城主摇头说道:“就好像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一样。”
红衣儿眯起眼,认真说道:“他没有破矩。”
“我说他破矩了,他便破矩了,不过是迟早的事。”风雪银城城主面无表情:“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天青色的寒意上抬,蔓延,将所有人都冻住。
风雪银城城主微微回头,眯起眼望向天酥楼方向。
他的目光从魏灵衫身上掠过,在易潇诸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望向黑衣王雪斋,接着目光落在了青石小和尚和易小安的身上。
“佛门的地藏菩萨转世......”
风雪银城城主笑了笑:“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