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慎言!”朱由检指了指雅间的顶棚,“其实刘东主这样的话,在下等以前也是责问过,但细想之下,其实也不对,两位想想,我们商人,为什么能平平安安挣钱?”
“为什么?”刘中俊刚才被朱由检吓一跳,这会才醒悟过来,但朱由检的意思,他实在没听明白。
“两位东主,在下说句良心话,咱们商人能正常经商、挣银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这是不错,”朱由检小口呷茶,“但是,如果没有地方官府,谁来保护我们的财产?如果没有边疆的士兵,谁又来保卫我们的国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朱由检不待两人回答,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国泰民安的大环境,我们商人如何挣得钱财?相信两位都不愿生活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地方吧?”朱由检微微叹口气,“宁做太平犬,不作乱世人,你们生活在南方,是没有见过鞑子南侵的惨状呀,十室九空,尸体遍地,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最惨的是姐妹们,哎……”
“这……”刘中俊一时语塞,他似乎被朱由检描绘的惨状吓住了。
周儒生瞪了刘中俊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然后对朱由检道:“王掌柜,如果单纯交点赋税,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万一官府在这上面做上文章,我们商人,可就惨了!”
“原来周东主是担心官府借机加码?”朱由检明白了二人的担忧,在大明时代,法制不健全,这种担忧是很正常的,“这个……在下实在不知道,但是在京师,应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只要商人足额纳税,官府绝不干涉正常营业,偶尔查点,只是看看商户是否偷逃赋税。”
“京师在皇帝眼皮底下,官员们自然不敢做下手脚,但在江南,恐怕……”周儒生还是担心不已,大明的潜规则在这些商人眼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个,周东主似乎不用担心,”朱由检为新政当起了说客,“京师高官云集,原先贪墨成风,但新皇登基以来,已经大为改观,这次的新政,大批锦衣卫在各地明察暗访,一旦官府执行有误,必将遭到朝廷的惩处,”朱由检为了打消疑虑,继续说了句:“别说商户,就是耕作的百姓,也是依法纳税,没听说官府敢随意加码的。”
“大明真的依法行事了?”刘中俊抬起头,紧紧盯住朱由检,似乎朱由检的回答,能解决他这方面的疑虑。
“至少在下看起来,真的是这样,”朱由检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大明的赋税非常清晰,百姓都是知晓,官员就是加码,自己也得不到。”
“自古官官相卫,难道官员们不能联合贪墨?”刘中俊还是不信。
朱由检轻笑,“刘东主有所不知,陛下治理贪墨,乃是实行自上而下监督法,比如知县贪墨,一旦发现,不但知县要查处,知府也会因为监管不严,一并获罪,如此严厉,谁敢贪墨?”
周儒生似乎第一次听说到这样的事,他疑惑地看向朱由检,“王掌柜,如此说来,那各级官员……不是,如此下去,还有人愿意为官吗?”
“这个……好像没有出现,只是听说,一旦官员贪墨,不论多少,永世不得为官。”
“如果不为官,那他们还能干什么?”刘中俊这样的小商人,似乎最怕官府,对官员的惩处,他倒显得幸灾乐祸。
“那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一旦被查处,家产充公,他们以后还还怎么生活?”朱由检也是得意,“陛下真是高明,虽然不一定要杀头、剥皮、点天灯,但对官员的威慑,却是相当的大。”
杀头、剥皮、点天灯,乃是太祖年间对贪官的惩处,即便这样严厉的手段,依然没有让贪墨绝迹,连太祖都不得不自叹失败,但朱由检治贪,不是杀头,而是让你活下去,让你无尊严地活下去,让周围的人都歧视你,这样对他人更有警示作用。
“王掌柜,北五省真的没有出现官府加码的事件?”周儒生虽然觉得朱由检说得像是天方夜谭,但他还是有些信了,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骇人听闻的事情,也不是这一件。
“没有,”朱由检十分肯定,“在下于京师从商多年,商铺不止一个,从来没有发生你们所担心的事,就是耕作的百姓,现在也是安居乐业,在下估计,陛下也是看到这些情况,这才将新政向南方推行,顺便问一下,两位对新政知道多少?”
刘中俊本来不太关心新政,他认为朝廷采取什么政策都差不多,都是从弱小的百姓和小商人手中夺取财富,真正的富商大户,反而能够保全,“我们……我们,知道一些。”
“哈哈,两位,这就不对了,”朱由检的笑容像温水一样从两人的脸上扫过,“两位东主,如果不了解新政,如果保护自己的的利益?”
“啊……这……”周儒生抬起迷茫的眼睛,“王掌柜,北方的商户都知道新政吗?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