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亥时,朱由校终于耗尽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一丝游魂奔奈何桥而去。张嫣此时却在昭仁殿的床上,梦到了信王朱由检继位大统。
宫里的小太监秘密报告魏忠贤,魏忠贤立即翻身穿衣,赶到乾清宫。
张嫣还在梦里,她实在太疲倦了,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
魏忠贤立即封锁乾清宫,任何人不许进出,连同张嫣,也被困在乾清宫。
张嫣来到朱由校的寝宫,朱由校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脸上,盖着皇家特许的黄绢。张嫣不顾小太监的阻止,她轻轻掀开黄绢的一角——朱由校的确驾崩了。
在乾清宫,张嫣是自由的,但是她出不了乾清宫,皇帝驾崩的讯息无法送出去。她无力地卷缩在躺椅上,这一刻,她感到特别无助:信王,你在哪里?
“皇后娘娘。”黑暗中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张嫣的沉思。
“徐应元?”张嫣这才想起,乾清宫有信王府的太监,“你们可有办法,将皇上驾崩的讯息送出去?”
“皇后娘娘,讯息已经送出去了。”徐应元几乎贴着张嫣的耳朵。
“那就好……”张嫣心中的石头落地,渐渐又在躺椅上睡熟了。
天亮的时候,大臣们都得到皇上驾崩的讯息,整个京师简直闹翻了天。得到讯息的朱由检,立即从奋武营进城,回到信王府。
乾清宫外,人声鼎沸。脾气火爆的东林党人,恨不得砸开宫墙。
魏忠贤无助地卷缩在乾清宫的一角。
他已经不反对朱由检继承大统,或者说,他已经无力反对朱由检继承大统。
在他最近召见的亲信中,有文臣,有武官,有专门杀人的刽子手,但他们都拒绝了。
田尔耕和崔呈秀是他的义子,顾秉谦虽然因为年龄大过他,没有拜他为干爹,但顾秉谦的儿子拜他为干爷爷,实际上也是他的义子。这三人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田尔耕和崔呈秀的拒绝,让他万念俱灰,顾秉谦的一席话,又让他燃起新的希望,哪怕这种希望是自欺欺人。
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迟迟不发丧。
也许是给即将登基的信王一个下马威,也许是向朝臣展示他在内宫的权力,哪怕是最后的权力。
“九千岁?”朱由校的贴身太监王体乾小声地唤着魏忠贤。
“体乾?现在什么时间了?”魏忠贤纹丝不动,只有上下唇一张一合。
“回九千岁,现在已经是辰时了,外面就快闹翻了天。”王体乾小心伺候着魏忠贤。
魏忠贤早就听到外面的浪潮,忽略反对的声音,是他在朱由校身边练就的本领。“皇后在哪?带我去见她。”
“是,九千岁。”王体乾将朱由检引到昭仁殿。
“奴才魏忠贤叩见娘娘。”魏忠贤肥胖的身躯拜倒在张嫣的面前。
张嫣吓了一跳,她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魏忠贤,你……”
魏忠贤头也不抬,“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本宫已经知道。”张嫣一仰脖子,昂首向天:“魏忠贤,你拒不发丧,究竟是什么意思?”
“奴才哪敢不发丧呀?”魏忠贤哭丧着脸,“奴才是在等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那你怎么不早说?”张嫣杏眼圆睁。
“奴才见皇后娘娘每天陪伴皇帝实在辛苦,不忍心叫醒娘娘。”魏忠贤轻声叹息,他见张嫣忘记自己是在下跪,主动站了起来。
“你……”张嫣怒极,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那本宫在此,现在可以发丧了?”
“不知道娘娘的懿旨拟好了没有?”
“本宫早就拟好了,但本宫要对着文武百官宣读。”张嫣不知道魏忠贤到底搞什么鬼。
“那就请娘娘随老奴一道,去打开乾清宫的正门。”
王体乾在前引路,魏忠贤和张嫣跟在后面,朝乾清宫的正门走去。三人一路无话,都是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思。
“开门。”王体乾向守卫宫门的小太监传达了命令。
小太监看了魏忠贤一眼,见魏忠贤点头示意,这才打开正门。
王体乾不敢抢风头,他稍稍回退,落在最后面;张嫣是皇后,不便抛头露面,就隐在宫墙内侧。
魏忠贤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踱步。他一直踱到乾清宫的正门口,直面喧闹的文武百官,这才背手而立。
阳光从侧后落下,他的脸色有些阴暗;纤弱的秋风,轻轻吹佛着他略显凌乱的长发。除了长发,他的身子处于相对的静止。
无论是阉,还是东林党,都停止了喧哗。魏忠贤此时出来,一定有大事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