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帝知道皇后她们说的现代女子权益,但那是现代不是现在,对眼下的大魏而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人口,需要女子们嫁人生子,否则就算他未来打下偌大的疆土,没有足够多的大魏百姓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这些年他大力支持梁平安宣传妇产,鼓励生育奖励生育,并且毫不避讳鼓动边疆的男子们与周边各国女子通婚,只要愿意定居在大魏,生下来的孩子领取大魏身份牌,那就是大魏百姓。
甚至重新对纳妾律法进行了详细规定,凡不够资格纳妾的都不得纳妾,原本已经纳的便算了,而在律法下达后还敢像之前那般换个名头糊弄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还专门让夏婵给梨园安排出了妻妾宅斗的舞台剧,在各个省府甚至下放到村镇去表演,就是让人们看看,妻妾多了会酿成怎样的惨剧,别说还真唬住了不少人。
再配合律法,这两年民间纳妾率呈直线下降。
虽然元清帝本意是拉近男女比率,尽量确保男子们都能娶到妻子,从而增加生育率,但不得不说,也确实间接催动了一夫一妻制。
元清帝可以允许皇后他们为女子开拓出路,提高她们的地位,但决不允许打破他的计划。
他自认已经足够开明,但在这件事上绝无商量的可能。
所以长乐的做法,无疑挑战了律法,挑战了他。
他有听心之术,明白长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确实从皇后几人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同时也受到了他们的思想影响,日渐趋向于现代女性思维,元清帝原本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他也很欣赏像皇后以及早已离开的梁才人这类女子,哪怕现在的夏婵也叫他另眼相看,但现在看来,并非全是好事。
长乐是一国公主,也是大魏如今唯一正统的长公主,尤其她如今的名声和名望,引得天下不少女子效仿,她推迟婚姻,自然也会影响到其她人,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长久下去必定会有影响。
所以他十分头疼。
同时也很矛盾。
长乐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几乎相当于半个女儿,以往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而且长乐自小到大都很懂事,哪怕有了系统也为了他的安危立刻暴露出来,兑换出来的好东西立刻拿来给他用,单是画给他的肖像画就已经堆满了一屋子。
他疼爱长乐,又想要答应她的请求。
其实也就是推迟五年而已,况且长乐是公主,身份不同,外人就算想要效仿,也得看父母和律法同不同意,掀不起多少风浪。
然而他心里清楚,长乐能提出推迟成亲,绝不只是单单一个推迟而已,她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事想做。
其实真正让元清帝生气的,长乐被他禁足后,竟然打着去高丽访问的名头跑了,再一查,崔昭也不知所踪,显然是跟她一起走了。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连带暗中帮忙的皇后宋杰和梁平安都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若非顾及长乐的名声不能将真相传出去,他定要将三人禁足处罚,然而他到底还是念着长乐,只能默认她确实是去访问而非逃跑。
所以这几天元清帝心里很恼火,谁跟他提长乐他跟谁急,皇叔也不例外。
肃王无奈:“太后托我来劝劝你……”
要不是太后托到他头上,长乐的事他也不想插手,奈何太后当年对他有过恩惠,这些年也一直对他时有关照,太后难得托到他头上,他怎么也得给几分颜面。
不说太后还好,一说太后元清帝更气了,长乐能顺利从宫里逃走,最大的“功臣”可不就是母后,否则单是皇后如何能指挥得动守卫。
“谁也别来劝朕,你帮朕带话给母后,让她告诉长乐,朕只给她半年,半年内必须回来成亲,否则朕会重新给她指婚!”
肃王心中好笑,这对兄妹这样闹脾气还是头一回见,抚了抚元清帝的脸颊哄他:“好好,我会告诉太后,别气了,长乐总会明白你的苦衷。”
元清帝叹气:“她若明白就好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皇后的聪明之处了,她从不在他面前表露所谓男女平等的意思,可以说从来没有提过,所作所为都是为那些生活不易的女子谋求一丝生路,便是她自己也从不揽权,不该她管的半点都不逾越。
但是她却教出来了一个继承了她意志的长乐,她料定了他不会对长乐如何,她不需要调教宫女引导女官,甚至连什么书册都不需要留下,只需要一个长乐就够了。
哪怕她任务完成离开,有长乐在,便足矣。
先前有夏婵挡在她面前,倒教他忽略了她。
“还真是……”元清帝失笑,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输了一筹,哪怕他有听心之术,毕竟听心只能听到当时的想法,若有人心里有必须对他隐瞒的大秘密,那么面对他便是想也不会想,如同当初的刘和一般。
这也是他作为皇帝不好的一点,若换成他是另外一种身份,或许别人面对他也不会这般谨慎。
他讲给皇叔听,却见他并无惊讶之色,甚至眼里带着笑意:“陛下终于发觉了。”
元清帝愕然:“你知道?”
肃王颔首:“看得出来。”见元清帝一脸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的表情,笑着解释,“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所谓当局者迷,他对长乐自然没有元元的感情深,虽说接触不多,但长乐的变化他看在眼中,时间久了总能看出些许,尤其这一回长乐的反抗,叫他有了猜测。
他张开手,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元清帝靠过来,不紧不慢道:“长乐其实一直都在长大,只是平日她在你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他说的隐晦,元清帝却立刻明白过来,心情顿时有些许低落。
是的,他是皇帝,小时候长乐还能因为懵懂百分百将他当做兄长看待,但随着年纪增长,懂得的越来越多,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面对他,仔细回想长乐跟他相处时的心声,确实没有从前那样纯粹,只是他下意识忽视了。
倒不是说长乐对他的感情不在,而是她懂得了先君后兄。
“她已经长大了,是你没有习惯而已。”肃王道,他眼里有些不忍,却很快压了下去,他知道对元元来说长乐是他心中最亲近的家人,但人都是会变的,虽说他对长乐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觉得她做的很好,但他却不希望长乐拥有能够左右元元的能力。
如果元元不是皇帝,那么他不会多说什么,但他是君,他的一举一动牵连着天下百姓,他的每一个举措每一个命令都会引发巨大的涟漪,所以他不希望有朝一日,长乐会借着这份恩宠来谋求一些东西。
哪怕元元有听心术,但感情有时候会蒙蔽住一切,再者他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元元会因此而伤心。
虽然现实揭开有些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说。
撇开他与元元的关系不谈,他首先是大魏的亲王,得为大魏的未来着想,而大魏的未来自然是牵系在皇帝身上。
在感情上他可以纵容元元,但作为亲王,作为皇叔,哪怕不是亲的,他也有义务督促元元做一个明君。
这些话他没有明说出来,却通过心声清清楚楚告诉给了元清帝。
元清帝沉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皇叔说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