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廖晚晴做不成朋友果真是注定的。
即使一别五年,她从日日穿红裙,手上脚上挂铃铛,没事就爱撒药粉的夸张习性变成了这个爱啃桃子,上树睡觉的懒人米虫形象,唇尖舌利的功夫没有半分退步。
有意思的是,她这嗓音说出来那些恼人的话,听久了也跟曲子似的,叫人恶不起来。若几时她真听唱上一曲,恐怕真是快活似神仙。
我虽嫌她话不中听,却不得不承认她一语中的本事。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放到过去,我能同她坐在一处说上十句话只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二位贵客可要喝些什么?一女子推门而入,言笑晏晏。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我们这里自酿的竹叶青客人们都赞不绝口,若要上好的碧螺春、雨后龙井,也是有的。
清水便可。好歹也是花了大价钱,我可不想看个舞便犯困了。
烦请贵人稍等,用些茶点,我家媛媛梳洗片刻便至。言语之间,那女子上下细细打量了我二人一番。退下之时,我瞥了她一眼,见她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再一细看,有无半点异样。
如廖晚晴所言,今夜消愁解闷才是正理。我满腔真情翻江倒海,打算化为纸醉金迷,花钱买了乐子。放纵许是件坏事,却是消愁释闷最好的良药。
要价千金一个座儿的画舫,最贵的房叫听涛。桌上了除常见的马蹄糕、千层酥,稀罕点的酥油泡螺也是有的。拢共十来样摆在一道,造型各异,别致好看,委实当得一句巧夺天工。
我正欲拿起平日里爱吃的酥油泡螺,却听得叩叩的敲门声。
数十来个穿红着绿,款步姗姗,身形窈窕的姑娘鱼贯而入,相互间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站在屋子的两侧。
给贵人们见礼了!贵人大安!这一群莺莺燕燕异口同声地说道。行完礼,便一个个端着角度一致的笑脸像个木头桩似的杵着不动了。
廖晚晴尝了一口酥油泡螺便放下狂喝水。我尝了一口酥油泡螺,又试了试旁的松子百合酥、枣泥酥饼,咬了一口又放了下去。
看着满屋子的美人,方才明白这临城第二叁绝必定不是贵在这画舫吃食上。美人如画,看一眼可比填饱肚子值钱。可惜脂粉气太浓,熏得我脑子晕乎乎的。
失望地让一旁伺候的侍女端些果子上来,顺带着打开了窗子。
有意思,有意思,黑灯瞎火的竟有人在此处钓鱼。我连番唤廖晚晴来看稀奇。
这画舫附近的地儿早被包了,来往的船只无不是欲登上这画舫的。那位年轻的公子泛着孤舟,不曾点灯,手里握着钓竿,正襟危坐。
才没一会儿,竟接二连叁有鱼上钩。提杆、抓鱼、换饵、甩杆,这人动作熟练,显然是个钓鱼的好手。
尽管凭我苦苦练就的夜视功夫,始终无法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不过以我纵横江湖多年的经验,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这人满身的肃sha之气,注定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毕竟二十年间安安稳稳一片和谐的江湖,能见着江湖仇杀之类的事实在太难太难。可恨我生的太晚,师叔讲的百年江湖太过离奇,不能见识我sha你、他sha我、你又sha他这种快意恩仇斗智斗勇的人物奋斗史。
见廖晚晴走了过来,我兴奋地道:真是厉害,这人刚钓的那条怕是有数十斤呢。
看来这雾隐湖的鱼儿肥得很,兴许是这画舫上的人喂了不少吃的。她走向窗边。
怪道这里鱼儿一条接一条的上钩,定是被投喂惯了。说不准先前那些难吃的茶点,通通进了鱼儿的肚子。
我正啧啧称奇,一道犀利的目光探了过来。那钓鱼男子已然立起身,抬起头直直看向我们的方向。
我确信自己跟着这人毫无干系,转头看向身旁。廖晚晴神情冷峻,一言不发,尔后立刻转身,向门外走去。
今日恐是看不了这水袖舞了。明日戌时一刻,便在东林寺祈愿树相见吧。
好吧,看来这有故事的男子和她别有渊源。是仇杀还是得了绝症的病患?亦或烂桃花?
好奇心如一把火,烧起了我的探究欲。你这就走啦?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