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诺忙解释道:“钧儿没有说谎,刚刚弟弟是在哭来着……”
苏轻鸢知道,小家伙乍见这么多生人必然不适应,哭两声也是常有的事,完全不必在意。
于是,趁着众人笑得热闹,她便牵着陆钧诺一起在桌旁坐了下来。
陆离依然瞪着陆钧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陆钧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苏轻鸢把陆钧诺搂进怀里,低声道:“你皇兄的性子一向可恶,你只不用理他就完了。他不喜欢你唤修儿作‘弟弟’,你以后只叫名字就是了。”
“叫‘修儿’?”陆钧诺不太确定地问。
苏轻鸢点了点头。
陆钧诺似懂非懂。看着陆离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又不敢多问,只好胡乱答应了一声。
这时文武百官已经落座,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陆离把自家娃抱过来逗了一会儿,怒气渐消,心情愉快了许多。
于是殿中的气氛愈发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之后,礼部尚书何正儒举着酒盏站了起来:“小皇子历经磨难终得平安还朝,正合‘否极泰来’之理,将来必定福泽绵长。微臣恭祝皇上、娘娘、小皇子洪福齐天!”
陆离举了举酒盏,表示对这番话挺受用。
何正儒饮下盏中清酒,又拱手道:“礼部回禀,大婚规制仪节已经准备妥当,仪仗、吉服等物尚需待皇上、娘娘过目之后,再行增补。”
陆离点点头:“知道了。”
何正儒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坐回去。
看到陆离似乎不愿多听的样子,他悄悄地攥了攥拳头,鼓足勇气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
“有什么事,明日朝堂上再说吧。”陆离有些不耐。
何正儒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落座,仍旧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我朝自太祖以来,一向有广选民间女子充实后宫的传统。如今宫中只有沈贵嫔、良嫔二位娘娘,且皆无所出,皇上正该及早打算才是!”
陆离面无表情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沉声道:“此事以后再议。”
何正儒急道:“距封后大典只剩一个多月……嫔妃最好赶在大典之前进宫,否则皇后娘娘册封之时身边无人服侍,也太不成话!”
陆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何正儒身边却又有另外一个人站了出来:“皇上,何尚书言之有理!若是六宫空虚,皇后娘娘这‘六宫之主’的威严和荣耀也便要大打折扣了。何况将来宫中杂事必多,无论如何也该选几个有才有能之人辅佐娘娘才是!”
谏议大夫叹息一声,站了出来:“皇上,如今南越皇族子嗣稀薄,根基已呈衰退之势,此乃燃眉之急也!后宫充盈方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此事万万缓不得啊!”
陆离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朕的后宫,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谏议大夫略一迟疑,离席跪了下来:“皇上,少年夫妻恩深情重,难免有专宠之虞,实非天下之福!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当知天下为重、私情为轻,必不忍眼见皇上为难……”
苏轻鸢“嘿”地冷笑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摔到了桌上。
谏议大夫不敢抬头,礼部众官员已投来了责备的目光。
苏轻鸢向下方环视了一圈,冷笑道:“果真是‘宴无好宴’——合着今日不是修儿的百晬宴,而是给我设的鸿门宴是吗?你们要对付我,只管光明正大地来,何必拿我的儿子做由头!”
谏议大夫急了:“娘娘何出此言?皇上充实后宫乃是必然之理,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
苏轻鸢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鬓角。
谏议大夫迟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苏轻鸢反而有些疑惑:“怎么不说了?”
礼部尚书忙道:“娘娘心如明镜,自然不消臣等多言。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娘娘心中自有分寸。”
苏轻鸢转头向陆离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比我更擅长睁眼说瞎话的人了。”
陆离攥住她的手,笑得有些勉强:“你在这方面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呢?”苏轻鸢向谏议大夫等人瞟了一眼。
陆离摇头:“他们,根本不值得你开口。”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冷笑道:“我以为经过了那么多事,你们早已看透了我的为人——我一向没有分寸,既不‘深明大义’,也不‘心如明镜’。我一点也不在意陆离会不会为难。你们给我戴的那些高帽子,我连一顶都戴不住。”
“这,娘娘……”礼部尚书的脸色不免难看了起来。
苏轻鸢斜瞅了他一眼,淡淡道:“还要再说明白点吗?——我不是什么好人,别想着拿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好话来哄我。我这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们若是看不惯,干脆想法子毒死我算了!”
礼部尚书的鼻子皱成了一团,谏议大夫更是早已气得下巴都歪了。
苏轻鸢广袖一甩,转身便走。
身后,满堂哗然。
陆离迟疑了一下,没有追上来。
苏轻鸢转过屏风,走出门外,本想喘一口气,却被外面扑面而来的热风吹得头昏脑涨。
身后,传来了陆离低沉的声音:“众卿之议,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六宫之中,沈贵嫔一心向佛,不肯出门见人;良嫔身子又不好,时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太冷清可怜了些。”
“皇上的意思是——”礼部尚书喜出望外。
苏轻鸢扶着落霞的手,低声问:“修儿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