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迟疑了一下,抱着肩膀低声道:“昨天他说为了两国安宁,希望我接百里云雁进宫——不计较名分,哪怕只封作低等的美人或者才人也可以。”
苏轻鸢重重地“哼”了一声。
陆离忙补充道:“我没有答应!昨天他提起来的时候我就拒绝了,今天他若是还提这个话题,我一定狠狠地骂他!”
“你答应他吧。”苏轻鸢沉声道。
陆离打了个哆嗦:“不不不,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你答应他,可以看一场好戏。”苏轻鸢眯着眼睛,笑得很贼。
陆离一听“好戏”,立刻来了精神。
苏轻鸢抱着他的脖子,解释道:“你答应把百里云雁留在宫里,但不要答应让百里昂驹回国。随便找个借口把他留下来,然后嘛——你可以在他的面前,拼命地对百里云雁好。”
“再然后?”陆离心惊胆战。
苏轻鸢微笑:“再然后,要看那位西梁六皇子的反应了。如果他溜进宫把百里云雁偷出去或者抢出去,你就抓到了他的把柄,以后可以尽情地捏巴他;如果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你就白捡个如花似玉的妃子,说不定还能白捡个儿子……”
“白捡个……儿子?”陆离愣了一会儿,好像懂了。
苏轻鸢眯起眼睛,越笑越奸诈。
陆离黑着脸,无奈地看着她:“为了看一场‘好戏’,你就这么把我搭进去了?”
“这怎么能叫‘搭进去’?到时候你等着看百里昂驹的表情吧,一定很好看!”苏轻鸢没良心地笑着,一点也不心疼陆离的难处。
陆离认真地思考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答应了?”苏轻鸢有点笑不出来。
陆离倒是笑得很轻松:“我看那百里昂驹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既然有机会看他的笑话,我为什么不看?”
“那你去吧。”苏轻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转回了内室。
陆离略一迟疑,大步走了出去。
苏轻鸢的心里莫名地有些恼。
主意虽然是她出的,可是陆离真的答应了的时候,她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唉,女人心啊!
苏轻鸢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把,丢掉那些莫名的小情绪,继续开始啃她的书。
时间越来越紧了。
***
陆离一出门,小英子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陆离边走边问。
小英子神色平淡:“皇上所料不错,铁甲营中,这两日正在操演兵马,各地的粮草也正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姓苏的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陆离“嗯”了一声,表示知情。
小英子便继续道:“定国公等人下狱之事,朝中反应比较平淡,多数朝臣还在观望。但是……”
“但是这个‘反映平淡’,本身就有问题。”陆离冷笑。
小英子略一低头,应声道:“正是。几位重臣无端下狱,罪名又都是子虚乌有,可是满朝文武连谏官在内都不肯多言,可见群臣心中大都已经有了别的想头了。”
陆离冷哼:“他们从来没有对朕抱过希望,又凭什么要求朕不令他们失望?一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哼!”
小英子跟了一路,后来又忍不住补充道:“京城里的流言从来没有断过,如今更是越传越真。先帝驾崩得太过仓促,朝臣们本来就心存疑虑,这谣言一传出来,最先相信的正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今日一早,有几个老臣已经递了折子,称病不肯再上朝了。如此一来,人人皆知皇上已经失尽了人心,市井之中更是连个辟谣的人也没有了。”
“苏将军的手段,从来不会让朕失望。”陆离淡淡地评价道。
小路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言道:“他们连下毒的细节都传得活灵活现,是铁了心要把这‘害父弑君’的帽子扣到皇上的头上来了!好事者甚至编造出了什么《父子反目,冲冠一怒为红颜;鸳鸯离散,挟私衔恨乱龙庭》的话本子,在茶馆酒楼里传唱呢!他们东拉西扯的,硬说皇上是因为跟太后娘娘有私,不甘被先帝拆散,二人联手鸩杀了先帝,还要残害忠良荼毒生灵,为祸天下……”
陆离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站定了。
小路子忙跟着站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息怒!市井小民不知就里,不过是凭着一点儿想象,照着历代的民间闲话生拉硬套……”
陆离皱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茶馆酒楼里说书先生的话本子?”
小路子答了声“是”,又道:“其实,咱们手中文人也不少,写几个话本子出来辟谣也不是难事,就怕百姓不买账。”
小英子板着面孔道:“百姓听书听戏,第一爱好的是猎奇。宫闱秘史、皇家丑事,他们爱听这个。你叫人去说皇上勤政爱民、贤孝无双,恐怕没说两句,就被轰下台来了!”
陆离略一沉吟,勾了勾唇角:“小英子,你即刻把去年中榜的进士全部召集起来,叫他们帮朕写几个话本子,卖到外面去给人传唱。”
“皇上,怎么写?”一向聪明的小英子,此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陆离沉吟许久,咬牙道:“照实写。”
小英子面色未微变。
陆离冷笑:“就写《纵火弑兄贼子坐龙庭,鸩毒杀叔孤儿报父仇》、《十六载忍仇恨,半杯鸩酒断恩怨;三五年苦筹划,一双鸳鸯运奇谋》,诸如此类,越多越好。”
“哇,长离,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段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呼小叫。
陆离抬起头,横了他一眼。
段然缩了缩脖子,藏到了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