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苏轻鸢一脸茫然,怔怔地看着窗棂上的日光。
今天,仍然是个好天气呢。
落霞叹了一口气:“娘娘,晌午了,您也该吃点东西了。”
苏轻鸢呆呆地坐了很久,忽然笑了:“晌午了吗?难怪小东西又踹我,原来是饿了。”
落霞大喜过望,忙叫小宫女把午膳送了过来。
苏轻鸢吃得很慢,一碗银耳羹都快要凉透了还没见底,旁的饭菜更是几乎动都没动。
落霞淡月在旁看着,想劝又不敢劝。
小英子回来了,站在桌旁一板一眼地禀道:“此番来京的除了西梁、北燕之外,尚有七个属国的使臣,驿馆已经清扫安置妥当。何尚书所忧虑的是驿馆院落的安置。按照往年的规矩,西梁、北燕自然要各安置在东西院落的主院,七个属国的使臣就安置在各处偏院……”
“这样不是已经很妥当么?还有什么问题?”苏轻鸢皱眉。
小英子躬身道:“问题出在‘尊卑亲疏’四个字上。西梁和咱们南越一样以西为尊,北燕却是以东为尊,所以每年驿馆的安排都要大伤脑筋。近几年咱们南越嫁到北燕的端和长公主已经做了北燕的皇太后,而西楚嫁到咱们南越的孝慈皇后却已谢世多年。至于三国国力……”
“停!”苏轻鸢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照你这样分析下去,到天黑也说不完!”
小英子见她不上心,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可是事关天下安宁,不得不慎重考虑。礼部上下官员苦思数日……”
苏轻鸢冷冷地道:“苦思数日又如何?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咱们以为的‘国力’,也只是他们希望咱们看到的,你怎知不会有错?”
小英子垂首道:“奴才也是这样对礼部尚书说的。这件事奴才不敢擅自做主,还要请皇上拿个主意才行。”
苏轻鸢淡淡道:“听我的吧。西梁以西为尊,就安排西梁使者住在东边驿馆;北燕以东为尊,就安排北燕使者住在西边驿馆。到时候两国使臣若有异议,就说礼部是随便安排的,他们若要互相调换,南越不会干涉。”
“这……”小英子拧紧了眉头。
苏轻鸢揉了揉眉心,继续道:“至于那几个附属小国,你粗略斟酌一下,国土离北燕近的就安排到西梁那边的院子里,离西梁近的就安排到北燕那边去。互相之间国土相近的,院落就尽量不要安排到一起——到时候西梁与北燕若要调换驿馆,就叫几个附属国跟着一起换过去。”
小英子的脸色渐渐地好看了几分,想必是苏轻鸢后面的安排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苏轻鸢问了暂时没有旁的事,就打发了小英子,又把落霞唤到了面前:“嫔妃们进宫了吗?”
落霞垂首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宫门口了。”
苏轻鸢轻敲着桌角,平静地道:“等她们进来了,你叫几个丫头到内廷司去要些绸缎首饰,往各宫里送一份去。数目按照她们的位份斟酌着些,不要偏了。另外,记得嘱咐她们安分守己,不许自行往养居殿去,也不必到芳华宫来问安。”
“这样一来,她们没了主心骨,心里不安,恐怕难免怨怼。”落霞忧心忡忡地道。
苏轻鸢想了好一会儿,皱了皱眉头:“程家那位三小姐,封了什么来着?”
落霞忙道:“是娴妃——‘娴静’的‘娴’字。”
苏轻鸢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四妃之中的‘贤妃’,这个‘娴’字也已经不错了。就跟新进来的嫔妃们说一声,有事找娴妃去吧。”
“娴妃的位份不算高,由她来主事,贵妃的心里怕是要不痛快了。”落霞小心地道。
苏轻鸢放下饭碗,站了起来:“静敏的性子太野,若是由着她乱来,宫里岂不是翻了天?回头往她宫里安排个厉害些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去!”
“是!”落霞痛快地应着,唇角却带了一抹笑。
苏轻鸢白了她一眼,昂着头道:“宫里有我一个人放肆就够了,不能再出第二个!”
落霞知道她是强颜欢笑,少不得也要陪着笑两声。
苏轻鸢坐在桌旁想了很久,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了,就站了起来。
这时,淡月从墙角蹭到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今日是清音池馆头一天唱戏,娘娘要不要……过去露个脸?”
苏轻鸢怔怔的,站了很久。
淡月觉得自己大概是又说错了话。
苏轻鸢转过头来看着她,沉声问:“陆离还没醒吗?”
淡月缓缓地摇了摇头。
苏轻鸢叹了口气:“叫人去传步辇来吧。”
清音池馆在御花园的旁边,临水而建。借着水的清音,唱戏、说书都颇有妙趣。
苏轻鸢过来的时候,台上正唱着的是一折《天女散花》。淡月过去问了,戏班班主悄悄地说,没听到上头的安排,就随便拣了几折熟悉的唱着,太后若要听别的,可以即刻换来。
苏轻鸢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听到了今日免朝的消息,生怕宫里出了灾厄,不敢唱太热闹的戏了。
苏轻鸢坐着听了几句,吩咐淡月道:“你替我点几出戏去。热闹些的、清雅些的都无妨,只不要唱太丧气的就好。”
淡月飞跑着去了,回来却叹道:“我看见后头有耍百戏的,京城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也来了——可惜这会儿你怕是没心绪放在这上头了!”
苏轻鸢抬头笑道:“叫他们把有趣的玩意儿往后放一放,说不定陆离明日便醒了呢!我的生辰是大后天,你现在着什么急!”
淡月慌忙附和着,背过身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苏轻鸢稳稳地在软榻上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台上的戏子使尽了浑身解数,恨不得用一条彩绸舞出了大千世界,落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团会动的光影而已。
至于那些字字雕琢的唱词,她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只是在这里坐着。
她只需要让人知道,她还在这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