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细细看来,她的脸竟似乎足足比先前小了一圈,下巴变得尖尖的,手指摸上去再没了先前温软的触感。
酒窝倒是更深了——可惜她已经许久没有真正地笑过,那样醉人的笑窝,竟已是难得一见了。
陆离的手指在那笑窝的位置停留许久,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那里,红肿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苏轻鸢梦中吃痛,原本便紧皱着的眉头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
陆离起身走到床尾,取过帕子沾了些温水,在那张小脸上细细地擦了一遍。
熟睡中的小女人十分乖巧,只是眼角的那一道湿痕,却怎么也擦不干。
那道湿痕蔓延到了枕上,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一点一点地向外扩展着。
陆离的心里忽然烦躁起来。
他猛然站起身,将手里的帕子重重地摔进盆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梦里也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他捏住那一角尖尖的下巴,恶狠狠地问。
当然,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他最终还是忍着怒气,从柜子里找到药膏,抹到了那张憔悴得不成样子的脸上。
她毕竟名义上是太后,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实在不好见人——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上涂满了褐色的药膏,看上去有些好笑。陆离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指尖滑到了她的眉心处,轻轻地揉着。
女孩子蹙眉可不是好事。若是眉心长了皱纹,以后还怎么贴花钿呢?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几支蜡烛已经陆续燃尽。陆离再次帮苏轻鸢掖了掖被角,放下帐子披衣走了出去。
殿外,守夜的内侍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与这浓浓夜色融为一体。树影参差,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曳着。
陆离在廊下站了片刻,身后便响起了一声轻笑:“真不容易,春宵帐暖,你居然还舍得出来……”
陆离飞快地转过身,准确地抓住了那人的肩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喂,你——”那人尖声大叫。
陆离眉头一拧,立刻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硬是拖着他进了偏殿。
“哈哈,陆离,你居然怕吵醒她……原来你也会怜香惜玉?我还以为你只会辣手摧花呢!”烛光之下那张夸张的笑脸,正是先前闯下大祸落荒而逃的段然。
陆离冷冷地看着他,脸色黑得跟外面的夜空有一拼:“不要以为你是车骑将军的遗孤,朕就不会杀你!”
第43章 有贼心没贼胆
段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你……要杀我?为什么?这些年我风里雨里不辞辛劳地替你跑腿办事,只差没把三条腿都跑细了,你居然舍得杀我?更别说咱们从小到大同穿一条裤子,一起分赃一起嫖娼的交情……”
“我问你,先前你在阿鸢面前说了什么?”陆离显然没心情同他玩闹。
段然“嘿嘿”地笑着,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还能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我就算有贼心,也没那贼胆不是?”
陆离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段然腰间的佩剑——他在想,要不干脆把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砍了算了?
段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脸上的笑容不免有点僵:“不是……你真要杀我啊?我只不过随口调戏了几句,谁知道她那么禁不起玩笑——我还正要问你呢,你跟她不是应该浓情蜜意恋奸情热嘛,这会儿怎么弄得跟仇人似的?她说你羞辱她,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陆离怒哼一声,背转身去。
段然伸了伸舌头,脸上有些委屈:“怎么会与我无关?我今天好像把那姑奶奶给得罪了!话说,她的反应那么激烈,我该不会是无意间戳到她的痛脚了吧?你……真把她当妓女对待?”
陆离听到那两个字,脸色一变,猛然出手揪住了段然的衣领:“谁准你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
段然缩了缩脖子,努力瞪大了眼睛,试图表现自己的无辜。
僵持许久,陆离恨恨地放了手:“明日,你自己到芳华宫跪地请罪去!什么时候向她解释清楚了,什么时候回来!”
段然不敢不答应,心里却觉得有些憋屈,忍不住嘀咕道:“这会儿倒是想起回护她了,也不想想你自己是如何待她的……刚才的动静,我可都听到了!你逼着她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比我那几句玩笑严重千万倍?分明是你自己把她逼疯了,偏要赖到我的头上……”
陆离抬起手肘,狠狠地将那个聒噪的家伙别在了墙角。
段然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得打了个哆嗦,讪讪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横竖宫里有太医,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若是真疯了反倒有趣,哈哈……”
陆离咬了咬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肘上。
段然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哀声道:“我错了,我再不调戏你的女人,也不听墙角了,成不成?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们动静那么大,养居殿里谁听不到啊!”
陆离放下了手臂,却随手将段然腰间那块玉质的腰牌摘了下来:“从今以后,你这自由出入宫禁的殊荣,还是免了吧。”
“不是吧,那么绝情?”段然一脸苦色。
陆离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摘的可就不是你的腰牌了!”
段然下意识地放下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裆。
陆离横了他一眼,沉声道:“老狐狸那里继续盯紧,顺便查一查他的后院——我要知道阿鸢进宫之前那几个月的事,越详细越好!”
第44章 噩梦
苏轻鸢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