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王爷,各有各的厉害,我看要是当面对着,能立时打一架。”薛嘉言啧啧地道,“他们这么闹,衬得韩王跟隐形了似的。哎,你说先孝慈皇后当年真的虐待过皇上吗?”
先孝慈皇后就是韩王的母亲,是继后,当年她还在世的时候,今上时任东宫,据说跟她很不和睦,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可获知,但从今上登基后,一竿子把她的儿子韩王封到甘肃去了看,这传言似乎是很有几分来由。
方寒霄垂下眼写:不知。
薛嘉言也不过随便聊一句,看了自己接着照旧道:“我猜是,你知道之前那个官为什么被拉出去打板子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他跟皇上说——”他站起来,板了脸,学了那官员的口气道,“陛下至今不愿过继,是打算兄终弟及吗?”
方寒霄眉头一跳。
薛嘉言看着他的脸色,跟他挤眼道:“吓人吧?这些官,真的什么都敢说。”
劝皇帝过继子嗣不过是觉得皇帝生不出来了,他来这句兄终弟及,不但是说皇帝无子,还直接把皇帝身后事安排上了。
方寒霄很明白皇帝被激怒的点:不单如此,如果真是兄终弟及,那么皇帝不会再有选择的余地,韩王是嫡,无可争议,皇帝再厌恶他都改变不了,蜀王潞王就是统统只能靠边站。
不像过继,皇帝对自己将来的儿子总还能有点发言权。
大概就是被这一句刺激着了,所以皇帝虽然打了那个官员的板子,但是也终于松动了下来。
方寒霄想了片刻,写:这些话,你不要出去说。
薛嘉言道:“知道,我可不就是不能跟别人说,才来找你说说。”
他有句话没好意思说,怕方寒霄揍他——他心里觉得方爷成了哑巴,跟他说话反而更放心也更愿意说多了,有种他一定能保密的错觉,就跟找着个树洞似的。
于是他又叨咕几句,倾吐舒坦了,才满足地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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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霄在青石板道上走着。
他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只是想走一走,活跃一下思维,但等他一路走一路想,忽然一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新房。
六月夕阳下,新房院墙外那几株野蔷薇被莹月细心浇水拔草地呵护着,已经往院墙上爬了一截,还开出了些小花,粉的红的,又娇艳又热闹。
他没什么犹豫,来了也就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他发现莹月少有地没在看书,而是跟她的两个丫头一起,对着桌子上的银票及一小堆碎银在发呆。
虽是傍晚,他额上也走出了一层汗意,脸面也有些发红,玉簪忙去拧了布巾来,石楠倒茶。
方寒霄简单收拾过,往桌上的小堆碎银敲了敲,问是何意。
“我得赚点钱了。”莹月略有不好意思又认真地向他道。
方寒霄又敲了敲:为什么?
这个意思不难理解,莹月跟着回答:“我才用掉了一大笔。”
她给出去的时候没犹豫,然而其实也是有点心疼的,所以她觉得她该学着赚钱了,不然这剩的一千多两看着多,坐吃山空起来,说不准哪天就吃没了。
方寒霄听了,挺有兴趣地去找了张纸,写着问她:那你打算怎么赚?
“正想着,还没想好。”莹月老实道,见方寒霄要写什么,忙道,“你别教我,你帮我好多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方寒霄:……
他本来没想教她,他跟着方老伯爷从前做的那些生意,根本不是教得了她的。
莹月还看他呢,眼神清澈又感激,这个眼神是令他感觉不错,可是她嘴上撇得清清的。
方寒霄丢下笔,往书案走去,他才拿纸时候看到了,那边上晾着一篇新文章,他拿了就走。
莹月莫名地追了两步:“——哎?”
方寒霄步子大,几步就出院门了,莹月追之不及,只好在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他干什么呀?
答案不多久有了,方寒霄很快去而复返,把文章还给了她,同时附赠一张银票,面额非常熟悉。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丫头,声音清脆地传话:“老伯爷说了,请大奶奶潜心读书做文章,不要不务正业,去想那铜臭赢利之事。”
说完行了礼走了。
莹月呆滞着,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方寒霄慢条斯理地错过她,进了屋里——不要麻烦他?
呵。